“丁侍尧啊丁侍尧......”
苏凌的声音低沉下来,一字一顿,如同寒铁摩擦,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
“你......是真该死啊!”
他缓缓站起身,身形在火把光芒下拉出一道挺拔而充满压迫感的影子,笼罩住瑟瑟发抖的丁侍尧。
“你以为,凭你这番色厉内荏、漏洞百出的鬼话,就能唬住苏某?就能让苏某投鼠忌器,放你这祸害一条生路?”
苏凌嘴角勾起一抹极度轻蔑的弧度。
“你未免......也太小看我苏凌了!”
“你丁侍尧,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天子近侍,身受皇恩,本应忠心王事,恪尽职守!然你却勾结户部丁士桢、大鸿胪孔鹤臣,贪墨赈灾钱粮,中饱私囊,构陷忠良欧阳秉忠,致使灾民流离,忠臣蒙冤,家破人亡!此乃罪一!”
苏凌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对那九五至尊“表面”上的维护。
“你所行之事,桩桩件件,皆是十恶不赦之大罪!事发之后,不知悔改,反而妄图将污水泼向圣上,攀咬天子乃是主使!简直荒谬绝伦,其心可诛!”
他微微昂首,语气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崇敬。
尽管他内心对那位傀儡天子并无多少敬畏,但此刻必须如此说,这是人情世故该有的规则。
“圣上乃九五之尊,真龙天子,圣明烛照,仁德布于四海!乃我大晋江山社稷之根本,万民之所系!圣上之清誉,岂容你这等阉奴污蔑玷污?!”
“你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不思己过,反而攀咬圣上,企图混淆视听,扰乱朝纲!此等行径,已是罪加一等!将你万剐凌迟,挫骨扬灰,亦不为过!”
“本黜置使今日杀你,正是为圣上正名,为朝廷除害!乃是大义所在!”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既全了天子的颜面,又将所有罪责牢牢钉死在丁侍尧身上,彻底堵死了丁侍尧任何借天子脱罪的可能。
在这个时代,有些规则,即便是苏凌,也需要遵守,尤其是在明面上对待天子这件事上,必须慎之又慎。
当然,他内心对那位深宫中的天子,并无半分惧怕,更谈不上敬畏,此刻所言,不过是顺势而为的“政治正确”罢了。
苏凌的语气变得更加冰冷现实。
“退一万步讲,即便你真是圣上派来的耳目又如何?若你身份未曾暴露,潜伏于行辕,或许圣上还会念你有些许用处,暂留你狗命。”
“但如今,你已原形毕露,罪行昭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迟早会传扬出去!”
“圣上圣明,岂会为了保你这样一个已然暴露、毫无价值、甚至可能反噬其身的废棋弃子,而不顾皇家颜面,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与满朝文武、天下清议对抗?!”
苏凌嗤笑一声,眼中满是洞察世情的讥讽。
“恐怕圣上此刻,巴不得你立刻暴毙,死无对证!最好再由本黜置使这个‘不懂事’的臣子动手,替他干净利落地除掉你这个隐患和污点!”
“本黜置使杀了你,非但无过,反而有功!替天子分忧,清除孽障,天子说不定......还要暗中嘉奖本黜置使呢!丁侍尧,你到现在还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么?你......早已是一枚弃子了!”
这番话,如同冰冷的刀子,彻底剖开了残酷的真相,将丁侍尧最后一丝幻想也碾得粉碎!
苏凌毫不留情,语气斩钉截铁,带着最终的决断。
“既然圣上派你来此做‘死间’,行窥探之事,那便要名符其实!‘死间’不死,何以称‘死间’?”
“今日,本黜置使便成全你,让你这‘死间’之名,实至名归!也好了却圣上的一桩心事!”
蓦地,苏凌眼中猛地迸射出一股睥睨一切的锐芒与强大的自信,声音如同惊雷,轰然炸响。
“苏某今日,偏要杀了你这天子近侍!苏某倒要看看,杀了你之后,圣上会作何反应?能如何对待苏某?又该如何行事?!”
他踏前一步,气势磅礴,仿佛无畏任何挑战。
“有什么招数,有什么后果,苏某——都擎着!!”
“你......!”
丁侍尧被这连番重击轰得神魂俱丧,听到最后,更是吓得肝胆俱裂!他张开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和哀嚎——
然而,就在他嘴唇翕动的刹那!
“嗤——!”
一道匹练般的白色寒光,如同暗夜中乍现的惊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空气!
快!快得超出了所有人视觉捕捉的极限!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甚至没看清苏凌是如何动作的!仿佛他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又仿佛他从未离开过原地。
但下一刻,他原本空着的右手之中,已然握住了那柄原本在小宁手中的短匕!
而他的身影,不知何时竟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丁侍尧的面前!
血光迸现!
一道极细、极准、极深的口子,瞬间出现在丁侍尧的脖颈之上!
丁侍尧那双充满极致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眼睛,猛地向外凸出!他所有的嘶吼、威胁、哀求,全部被这一刀彻底斩断在了喉咙里!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漏风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
丁侍尧下意识地抬起被捆缚的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试图堵住那喷涌而出的、温热的液体!但一切都是徒劳!
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从他的指缝间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双手、他的衣襟、他身下的地面!
巨大的痛苦和窒息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浑身剧烈地抽搐痉挛着,像一只被割断了喉咙的鸡,无力地蜷缩倒地,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的双腿胡乱地蹬踹着,做着最后的、无意识的垂死挣扎。
苏凌一刀划过,看都未再看丁侍尧一眼,他手腕轻轻一抖,震落匕首上沾染的几滴血珠,动作流畅而优雅。
他背对着那具正在剧烈抽搐、迅速走向死亡的躯体,轻轻叹息了一声,那叹息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意味,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那个即将魂飞魄散的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