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剑划出的轨迹构成灿金佛印，圣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所过之处，空间开始呈现水波般的扭曲。
群侠的身影在光雾中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下一刻便要如泡影般消散。
“此非杀戮，是渡化。”缺舟的声音穿透光澜，落在踉跄后退的三人耳中。
锦烟霞勉强稳住身形，看着自己正在变得透明的发稍，忽然明白这招的恐怖——
它并非以蛮力摧毁肉体，而是要将生灵的存在本身化作“如梦幻泡影”的空无，正如其名，无可抵挡，无可捉摸……
“结束了，如来禁剑?梦幻泡影，谁也不能阻止这招。”
缺舟垂下眼睑，吐露一声确凿。
“你们，败了。”
“败了……”俏如来喃喃。
“离开吧，俏如来，下次，卷土重来。”缺舟示意俏如来振作精神。
闻言，忍不住期冀的俏如来轻唤道：“缺舟先生。”
“对不住，我无能为力，除非——”话虽如此，仍旧留下但书一抹，缺舟目光径自越过场中的俏如来与欲星移，投向彼方不约而同联袂来到的两条人影。
“除非俏如来你能证明地门的错谬。”狄飞惊接口一句，不动声色地引开话题。
听到这话，缺舟目光微闪，并未揭穿外界皇甫霜刃之举动，与人便利：“俏如来，你们离开吧。此战和局作收，下回作足准备，再攻地门。”
俏如来犹豫了一下，问：“那……其他的人呢？”
“逃得了的，便逃，逃不了的，你明白。”
缺舟闭眼示意作壁上观。
“我的职责是找出大智慧的错误。大智慧虽然走了极端，但……这只是手法有误，不代表这个理念有错。欲星移也说了，这人生总有你不想记住的事情，那……就是执着。现在你不能证明，地门理念的错误，我便不能为你毁掉地门。”
同样闭了闭眼的俏如来再睁眸，眸中思绪已清。
“如果……我能呢？”
“嗯？”缺舟雪眉微皱。
“我说——”俏如来重复了一句，“如果我能证明地门的错谬呢！”
“你能证明？”缺舟凝声问。
答案未得，又闻混响男声回荡整座无垢之间，俨然无处不在，那是对己身大道怀有绝对自信的大智慧——
“你做不到，因为那不存在。”大智慧道，“我们所创造的是真正和平喜乐的世界。”
“我……”俏如来一字一顿慢慢道，“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大智慧表示但问无妨。
缺舟从旁助攻追问一声：“什么问题？”
“在金雷村里，玄狐，你们以为他是魔，错了，”俏如来否定了地门的判断，“他非人非魔，他的原形只是魔世的一块铁精。”
“嗯？”
一句沉吟，三分意外，象征地门对玄狐早有关注。
不仅因其不受无我梵音渡化的特殊体质，更为他身上所藏的一股不逊色于俏如来背负的神通大能。
虽说后来不知为何这份大能竟尔转移到无情葬月，准确地说是他所持的风华绝代上。
但总归吸引大智慧注目。
话说回头，结束立论的俏如来开始陈述观点——
“但是他流血了，他变成人了。”俏如来说，“就在他来到人世，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学会了感情，在他身上产生了莫名的变化，一块铁精，竟然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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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家有顽铁点头的典故，俏如来自不陌生，信口拈来更感天运有常，定数自存。
“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怎会发生？也许是神迹，但更可能是天意。”俏如来强调，“我讲过，天意，要证明地门的错谬，因为我在他身上，找到了地门的错谬。”
“你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听到这里，缺舟脑中似有灵光一现，却是难以捉摸更觉云山雾绕。
“我的问题是——”目光熠熠的俏如来直指证伪关键，“自大智慧操控记忆开始，地门千年以来，被洗脑的众多修行者当中，可曾有任何一名修行者，功德圆满？”
一叶障目顿开，大智慧幡然醒悟：“啊？”
“缺舟先生，大智慧，回答我的问题。”看着缺舟的眼睛，俏如来一句质问直击痛点。
缺舟低头认负：“没有，一个也没有。”
“地门千年，除认同理念而加入的诸位大智慧之外，没有任何一名修行者功德圆满。”
问到关键，俏如来确认再三，一曲般若行推动无形气势再涨。
“没有。”缺舟承认。
“你们要创建的修行圣地，你要替他们悟，你们要停止恶业罪果的地门，千年之遥，竟无一人功德圆满，坐化飞升。”
俏如来反问。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庄严的净土，竟不如人世一年的岁月？或者，地门的修行，根本不是修行，被洗去记忆的众生，无法真正领悟佛法。地门并不是修行的净土，而是，灭佛的修罗场。”
“诸位，我们，错了。”领军的缺舟太息道。
“我们，错了！错了！阿弥陀佛。”
千载执着尽付荒唐，点破知见障的一百零八名高僧天命将至。
“我们之罪过，难尽难清，将记忆，还诸众人……”
声声自醒喟叹回响一片空荡识海，而在外界看来，无垢之间内，却是缺舟有了意外动作。
当最后一缕圣芒掠过梦虬孙手里的洞庭韬光，眼看要将棒身上的水纹印记彻底抹杀淡化，惊见缺舟收兵。
霎时，金色圣芒如潮水般退入文殊剑的琉璃剑身，只留下无垢之间的玄冰壁上，多了无数转瞬即逝的光痕，宛如佛国的泪痕。
“不用战了。”缺舟罢手道，“我……认输。”
“嘎？”梦虬孙大是讶异，“说要打的是你，说不打的也是你，是要做啥？”
不多做解释的缺舟转身自顾往无垢之间深处走去，
“无垢之间，大智慧、我——缺舟，也没存在的必要了……”
黯淡低沉的语声宣告心气尽丧，径自走进大智慧本体当中的缺舟决意用尽平生之力，毁灭无垢之间，以春秋笔法沉埋佛劫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