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刺史府的夜格外沉,李贞捧着那方檀木匣子穿过游廊时,靴底碾碎了几片被夜露打湿的梧桐叶。
自李元嘉马车内一别,他袖中这匣子便烫得灼人,此刻推开门,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墙上李唐历代帝王画像的金漆都在晃。
匣中密信展开时,墨迹还带着李元嘉的汗渍。
李贞指腹抚过"清君侧,复李唐"六个字,喉结动了动——这是他藏在锦袍下的第三封密信了。
前两封都被他在深夜里烧了,灰烬混着残酒泼进后园荷花池,可陆九渊在醉仙居说"换个人执子"的声音,偏生比池底淤泥里的莲子还顽固,扎在他心口发了芽。
"王爷?"外间传来亲卫压低的声音,"子时三刻了。"
李贞突然攥紧信纸,指节在烛火下泛着青白。
他想起上个月武瞾派来的监军,那宦官捏着拂尘站在演武场边,看他的兵丁练枪时笑得像看猴戏;想起早朝时自己递的《请减关市税疏》,被上官婉儿原样退回,笺角还沾着武瞾的丹蔻印子——那抹红比血还艳,比刀还利。
"啪!"
信笺拍在案上,李贞霍然起身,腰间玉玦撞得案角"咚"响。
他望着画像里高祖李渊的眼,突然笑出声来,笑声撞在雕花梁上又碎成哽咽:"九叔公说我像吕布?
可吕布能烧了董卓的郿坞!"他抄起案头佩刀,刀锋挑开窗纸,夜风卷着信上墨迹扑在脸上,"武瞾要当董贼,我便做那曹操!"
博州刺史府的烛火比豫州亮些。
李冲把密信翻来覆去看了七遍,每遍都在"共举义旗"四个字上多盯半刻。
他是李贞的侄子,生得瘦高,此刻却像被人灌了整坛烧刀子,耳尖红得要滴血。
"表兄的字还是这么刚。"他指尖摩挲信尾李贞的落款,突然把信往胸口一按,转身扑向墙上挂的《李唐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