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磨镜叟

老叟默默捡起镜子,用袖口擦了擦镜面上的水渍,又低下头,沙沙……沙沙……继续磨他的镜胚,仿佛刚才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只是他低垂的眼帘下,那浑浊的眼珠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悲悯。

这“照心镜”的名声,如同长了翅膀的鸟儿,一夜之间飞遍了清河镇的角角落落。人们又惊又怕,又忍不住好奇,远远地围着老叟的摊子指指点点,却再少有人敢上前一试。老叟依旧每日推着独轮车,在老槐树下支摊,沙沙……沙沙……磨镜声在清晨或黄昏的空气里流淌,成了清河镇一道奇异又令人不安的风景。

这风声,自然也传进了镇西恶霸王大耳朵的耳朵里。王大耳朵,人如其名,一对招风耳格外显眼,仗着城里当官的远房舅舅撑腰,在清河镇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开赌场,放印子钱,无恶不作。镇上的人见了他,都绕着道走,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飞过去。他听了手下喽啰添油加醋的禀报,说那镜子能照出人是佛是兽,顿时勃然大怒。

“放屁!”王大耳朵在自家气派的厅堂里,一巴掌拍得红木桌子嗡嗡作响,茶碗跳了起来,“老子顶天立地,清河镇谁不敬我三分?什么妖镜,敢说老子是畜生?给我砸了它!把那老东西也一并扔进河里喂王八!”他那张胖脸上横肉颤抖,小眼睛里射出凶狠的光,仿佛要将那镜子和老叟生吞活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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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得令后立刻气势汹汹地冲向老槐树下。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给老槐树镀上一层血红的边。老叟正收拾摊子,准备推车离开。

“老头子!大爷来砸你的妖镜了!”为首的家丁一脚踹翻了独轮车,镜胚和工具叮叮当当滚了一地。

老叟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落在最后面摇着扇子、一脸狞笑的王大耳朵身上。他嘴唇动了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镜可碎,心难磨……”

“磨你娘的鬼!”王大耳朵啐了一口,猛地一步上前,夺过老叟手中那面磨得最亮、映着晚霞的铜镜,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脚下坚硬的青石板!

“哐啷——!”

一声刺耳欲裂的脆响,撕破了黄昏的宁静。那面凝聚了老叟无数心血的铜镜,瞬间四分五裂!锋利的碎片如同受惊的银蝶,猛地向四面八方激射开来!

王大耳朵正得意洋洋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猝不及防,一片指甲盖大小、边缘薄如柳叶的镜片,竟像长了眼睛一般,“嗖”地一下,精准无比地射进了他右眼!鲜血立刻涌了出来,糊了他半张脸。

“啊——!!!”王大耳朵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双手捂住血肉模糊的眼窝,像一头被捅了刀子的肥猪,在地上翻滚哀嚎,鲜血染红了身下的青石板。家丁们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抬起主子,屁滚尿流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