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气得直抖:"你...你这是讹诈!"
"我可没讹。"阿丘掏出滕伯写的药方,"滕伯说我这三月喝了参汤,能吃能睡,肺痨都轻了。您那簿子上说'赊命换物',可物我拿到了,命我不卖——您要告官?行啊,我带您去见知县,就说您强逼良民签不平等契约。"
老头咬了咬牙,从柜台里摸出个小算盘:"算你狠!八年折成三年,不能再少!"
阿丘摇头:"您再看这契最后一行。"他指着极小的字,"若有善举冲抵,按实数结算。"他把本子往桌上一放,"七件善事,每件抵一年,我还多抵了三年。"
老头脸色发白,突然瞥见阿丘怀里的契,上面果然密密麻麻记着七件事,每件都画了颗小五角星。他瘫在椅子上:"你...你小子读过书?"
"滕伯教的。"阿丘收拾好契,"再说了,《大明律》写得明白,'凡典当财物,须双方自愿,条款分明'。您这契上条款不明,按律不算数。"
老头没再说话,挥挥手让他走。阿丘出门时,见老槐树的影子里站着个穿红袄的小丫头,正扒着门框看他。他刚要开口,丫头"哧溜"钻进了当铺。
打那以后,阿丘再没去过幽冥记当铺。滕伯的肺痨慢慢好了,第二年春天开了间"回春堂"药铺,专给穷人看病。阿丘在药铺里当帮工,空闲时还去城门口支粥摊。
有人说,后来见幽冥记当铺的灯笼暗了,门也总关着。再后来,金陵城里多了个说法:这世间的债,阳寿换得,功德也能还;可最金贵的债,是人心换人心的善。
只是没人再见过那个穿青布衫的老头,也没人知道阿丘撕了多少张害人的契。只是每年清明,阿丘都会去城郊的无名坟前烧柱香——那是他用第一笔善款埋的流浪汉,没名字,没亲人,可阿丘记得他临死前说:"我想喝口热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