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梦音回响·玉锁暗动

我是嵌在通灵玉里的一缕意识,能触到宝玉心口的温度,能听见他深夜辗转时的叹息。

自那日玉身裂开细纹后,他便将锦袋系在中衣第二颗盘扣下,贴着皮肉揣着——许是怕我再散了,许是想离我近些。

一更梆子响过,他翻了个身,锦袋擦过锁骨的动静比春蚕食叶还轻。

我隔着玉身,竟能觉出他掌心的薄汗。"妹妹,"他哑着嗓子唤,尾音像浸了水的墨,"今夜你来不来?"

这是第七夜了。

前六夜他入梦时,我总化出幻影立在梦音回廊尽头,穿月白衫子,鬓边斜簪朵半开的海棠。

他每夜都要往我这儿走,却总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被无形屏障拦住,指尖抵着那层看不见的壁,红着眼圈说"再近些,再近些"。

今夜雾气格外重,青灰色的雾漫过他的皂靴,沾湿了他发顶金抹额的流苏。

我望着他喉结动了动,把"求你"二字咽回肚子里——到底是荣国府养出的贵公子,再急也不肯露怯。

"你若真想知道,便进来吧。"我开口时,自己都惊了。

这话像藏在玉纹里的种子,在他体温里泡了七夜,今儿才发了芽。

他瞳孔骤缩,金抹额上的累丝云纹跟着颤了颤。"好。"他应得极轻,却像块烧红的炭,"我进来。"

我看着他抬手,指尖刚要触到屏障,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袭人端着参汤来敲暖阁门:"二爷,林姑娘送的百合羹炖好了,趁热喝些?"

梦境猛地晃了晃。

宝玉回头的瞬间,我被推回玉身裂痕里,听着他应"知道了"的声音发闷,像隔着层毛玻璃。

"姑娘,"阿翠的声音从玉外渗进来,"这裂痕又深了半寸。"

我这才察觉,玉身的纹路里,那道细蛇似的裂痕正缓缓游动,尾尖几乎要触到"莫失莫忘"四个字。

栊翠庵的檀香混着新焙的竹炭味涌进来,妙玉的素手覆在玉上,凉得像刚融的雪:"他太执着。"

"执着?"阿翠的腕绳蹭过玉面,红绳上的珊瑚珠硌得我生疼,"是宝二爷执着,还是..."

"是她。"妙玉打断她,指腹轻轻压在裂痕上,"黛玉姑娘的执念,比我们想得都深。"

我突然想起白日里听见的动静——探春房里的铜盆"当啷"坠地,接着是她低低的"果然"。

后来她抱着个描金匣子去了贾政书房,匣盖掀开时,我瞥见半张染了茶渍的信纸,墨迹里浸着"忠义会"三个字。

"父亲,这是我在账房梁上找到的。"探春的声音清凌凌的,像敲冰面,"他们连腊月里往庄子送炭的车队都敢劫,说是'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