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那边挪去。
也就在这时,一个戴着斗笠、身形佝偻的男人,正颤巍巍地从那摊位前走开。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在与李师师擦肩而过的一刹那,他的手,似乎不经意地,碰了一下她的衣袖。
李师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血腥和草药的味道,钻入她的鼻尖。
是周邦彦。
他终究还是来了。
她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到,周邦彦蹒跚着,走到一个卖汤饼的摊子前,似乎是体力不支,一屁股坐在了长凳上,大口喘着气。
而那只诡异的辽瓷,依旧在摊位上,被无数或贪婪、或好奇的目光注视着。
李师师的心,沉了下去。
她不明白,周邦彦冒着暴露的风险,拼着重伤之躯,亲自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为看一眼这只瓶子?
她压下心中的疑虑,缓缓转身,混入人群,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她没有看到。
在她转身后,那个坐在汤饼摊前的“佝偻男人”,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穿过熙攘的人群,再次落在那只辽瓷瓶上。
眼神里,没有欣赏,没有贪婪。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惊骇!
方才,他借着询问价格的机会,用指腹,在那光滑冰冷的瓶底,轻轻地,抚摸了过去。
那里,没有款识,没有印章。
却有一行用利器刻下的,细如发丝的,坐标。
那不是寻常的地理标记。
那是大宋禁军,沿汴河两岸,最机密的,七十二处神臂弓弩炮阵地的,布防坐标!
高俅,不是在售卖赃物。
他是在用整个大宋的国防命脉,向他的新主子,公开献上投名状!
周邦彦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血,几乎要喷涌而出。
他死死地,用牙咬住嘴唇,直到尝到那股熟悉的铁锈味。
原来,离腊月廿五,还有三天。
可大宋的国门,早已,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