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仿佛沉入了万丈寒潭之底,五感被剥夺,意识被黑暗无情地拉扯、撕碎。
周邦彦就在这片无垠的死寂中,挣扎着,寻找着一丝光亮。
他找到了。
那并非光,而是一缕熟悉的药香。
不是寻常金疮药的浓烈,也不是蒙汗药的甜腻,而是一种混杂了艾草、川芎、还有十数种他叫不出名字的草木气息,带着泥土的芬芳,以及一种源自生命本身的苦涩。
这味道,他只在一个地方闻到过。
那个收留了他十年,让他从一个满心仇恨的少年,长成一条懂得蛰伏的“野狗”的地方。
不良井。
他猛地睁开双眼!
剧烈的动作撕扯着后心的伤口,剧痛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让他再次昏厥。
映入眼帘的,并非艮岳地宫那冰冷绝望的巨石,而是一方用陈旧榆木搭建的屋顶,木头的缝隙里,透出清晨微弱的天光,像一道道悲悯的圣光。
“醒了?”
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平静得仿佛在问“吃饭了吗”。
周邦彦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转过头。
那个熟悉的身影,正佝偻着背,坐在床边的矮凳上。
不良帅。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满是褶皱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正用一把小巧的银刀,一丝不苟地刮着一截人参的须根。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师师……”
周邦彦的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砾,每一个字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疼痛,但这两个字,却清晰无比,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