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雷震瞳孔剧烈收缩的是,苏莞并非单纯弹奏。她从一堆破烂里翻出了几个类似拾音器的小装置,此刻正用细导线连接着,小心翼翼地贴在老人抽搐的机械义肢关节附近!骨传导拾音器!她竟然在用这种方式,将琴音产生的特定振动频率,直接导入老人的机械神经接驳点!她在试图用这“魔音”,抚平一个垂死老兵灵魂深处的痛苦!
奇迹发生了。
随着那清冷孤寂的琴音持续流淌,老人身体剧烈的抽搐幅度肉眼可见地减小了!扭曲痛苦的面容逐渐松弛下来,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平缓的呼吸。虽然依旧昏迷,但那份深入骨髓的痛苦,似乎被这奇异的琴音暂时抚平了!老人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仿佛在琴音构筑的冰冷世界里,找到了一方安宁的角落。
窝棚内,昏黄的灯光下,只有古琴的清音流淌,以及老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焦黑的古琴、冰冷的机械义肢、专注抚琴的年轻女子…构成了一幅在废土世界中绝无仅有的、震撼人心的画面。这画面与“声波****”、“葬音者”的凶名形成了撕裂般的、令人窒息的巨大反差。
雷震魁梧的身躯僵在门外,那只举起的、准备破门的金属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他脸上的杀伐之气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颠覆认知的茫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被巨锤砸中心脏般的愧疚。他们视她为武器,为打破秩序的工具,她却在这里,用这“武器”为一个垂死的废土老兵镇痛?!他感觉自己像个举着刀闯进圣堂的野蛮人。
琴音缓缓停歇。苏莞轻轻呼出一口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显然消耗过度。她小心翼翼地取下老人身上的拾音器,动作轻柔地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做完这一切,她疲惫地闭上眼,片刻后才睁开,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和释然。仿佛这份抚慰,也短暂地抚平了她自己灵魂中的某处荒芜。
就在这时,雷震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荡(或许还有一丝被琴音感染的冲动,以及那沉重的愧疚),他猛地推开了那扇并未完全锁死的门!
“砰!”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响,打破了窝棚内刚刚建立的宁静。
苏莞瞬间转身,眼神从刚才的柔和瞬间切换成冰冷的警惕和杀意,如同受惊的毒蛇!手指条件反射般按在了琴弦上,身体紧绷,做好了随时发动致命一击的准备!那短暂的安宁被粗暴撕裂,一股冰冷的怒意迅速取代了疲惫。
雷震对上那双清冷锐利的眸子,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虽然他的金属臂本身就是武器)。“等等!别弹!我们…我们没有恶意!”他的声音因激动和尴尬而有些嘶哑。
苏莞没动,眼神依旧冰冷地扫过他和门外两个紧张的队员,最后落在他那只醒目的金属臂铠上:“‘锈火’的雷震?天枢的悬赏不够诱人,换你们亲自来抓我了?”语气中的讥讽如同冰锥。
“不!不是!”雷震连忙否认,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沙哑,“我们…我们是来寻求合作的!你的能力…我们看到了!你刚才…刚才…”他指着地上呼吸平稳的老人,一时词穷,憋了半天才道,“你能帮我们!帮所有被天枢压迫的人!打破这该死的静音牢笼!”他试图用“大义”来掩饰自己的唐突和刚才目睹的震撼。
苏莞挑了挑眉,眼中的警惕稍减,但玩味更浓,像在看一个看不懂乐谱却妄谈音乐的人:“合作?用我的琴,帮你们杀人?”“杀人”二字咬得清晰而冰冷。
“是抗争!”雷震握紧了拳头,金属指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们需要你的声音!需要你的力量!只要你加入‘锈火’,你就是我们的副首领!资源、人手,任你调配!”他似乎觉得筹码还不够,目光扫过苏莞那张焦黑的古琴,又看了看自己那只粗糙的金属手臂,脑中灵光一闪!一种急于证明自己价值、证明自己并非不懂“声音”的冲动涌了上来。
他猛地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相对平整的锈蚀铁片,又抄起一根断裂的钢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