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封 桐花叠印的晨昏

亲爱的波妞:

公交刚拐过江景路的路口,梧桐絮就顺着半开的车窗飘进来,粘在我的帆布包上。

我抬手去拂的瞬间,窗外那棵老梧桐突然撞进眼里——树冠像一团炸开的雪,淡紫色的花串垂在枝头,风过时“簌簌”落,像把春天揉碎了往下撒。

“那棵树开花了。”

几乎是同一秒,邻座的声音混着梧桐花的清香漫过来。

我转头时,看见你正偏着头望窗外,浅蓝色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指尖捏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在一张梧桐开花的照片上——

角度是从小区西门拍的,晨光斜斜切过树干,把花串照得半透明,像浸在蜜里。

这张照片我手机里也有,只是我的角度在西门,拍的是暮色里的梧桐。

华灯初上时,花串在路灯下泛着朦胧的紫,落瓣铺在人行道上,被晚归人的鞋跟碾出细碎的香。

上周整理相册时,发现我们拍的照片里,总有一片重叠的天空,像两块拼在一起的拼图。

“你总在早上拍它?”我盯着你手机里的照片,树杈间还挂着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是上个月风大的时候挂上去的,“我晚上经过时,总看见风筝的尾巴在风里晃。”

公交报站的声音里,你把手机揣回口袋,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节拍。

“六点四十的晨光最好,”你声音里带着点被晨露润过的湿,“花串上的露珠还没干,像挂着星星。”

你突然笑了,眼角的纹路里落进一片梧桐花,“你拍的暮色里,总有一只流浪猫蹲在树根下,我早上经过时,总看见它蜷在花瓣堆里打盹。”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只三花猫是小区的“原住民”,去年冬天我总在西门放猫粮,它渐渐养成了等我的习惯。

有次加班晚归,看见个穿浅蓝色衬衫的身影在喂猫,手里的猫粮和我用的是同个牌子,听见脚步声时,那人转身往南门走,背影融进晨雾里,只留下猫爪踩过花瓣的软响。

“这棵梧桐有五十年了吧?”公交驶过树下,落瓣“簌簌”打在车窗上,像一场温柔的雨,“去年台风天,它断了根大枝,物业要锯掉,后来不知是谁在布告栏贴了一张请愿书,签满了名字。”

你从帆布包掏出本速写本,翻开泛黄的纸页,里面夹着一片压干的梧桐花,旁边是一张剪下来的请愿书。

我的名字旁边,你的字迹紧紧挨着,笔画里还沾着点花瓣的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