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歪的,像你上次在公园画的歪脖子树。”
可转身时,你却把我的拖鞋往暖气片挪了挪,自己那双黑布鞋,却留在冰凉的玄关,鞋尖朝着我的方向,像在站岗。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外婆总说,“鞋品见人品”。
她的红木鞋柜里,外公的黑布鞋永远和她的蓝布鞋并排站着,鞋跟齐得像用尺子量过。
可我妈偏不,她的拖鞋总在沙发底、床缝里流浪,我爸每晚捡鞋时嘴里念叨,第二天却照样把她的棉拖,往暖气旁挪半寸。
“摔疼了?”
我凑过去看你手肘,你正对着拖鞋叹气,指尖在鞋跟处比画:
“你看这歪的,像一只翘着尾巴的小鸭子。”
话虽这么说,却抓起我的拖鞋,往自己鞋边靠了靠,让两只鞋尖轻轻碰着,像在说悄悄话。
后来我半夜起夜,发现你在鞋柜旁贴了一道银色胶带,月光落在上面,亮得像一条小河。
今早整理旧物,翻出你的笔记本。
最后一页,画着一只丑丑的拖鞋,旁边写着:
“她总爱把鞋踢成八字,像一只刚学会走路的小鹅”。
日期是十年前,我们第一次合租那天。
原来,你从那时就开始捡我的鞋了。
刚才,你在鞋柜旁钉了一块小木牌,用红漆写着“归位线”。
旁边画了两只手,一只大的握着一只小的,指尖都点着一颗星星。
我故意把拖鞋踢得东倒西歪,你蹲下去捡时,我从背后抱住你,下巴抵着你发顶——那里还沾着画室的颜料,蓝的绿的,像落了一片春天。
“其实我故意的,”我往你耳朵里哈气,“就想看看你捡鞋时,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嘴角偷偷翘起来。”
你僵了一下,突然转身把我拽进怀里,下巴磕在我额头上:“笨蛋,”声音闷闷的,“上次你发烧,半夜踢掉拖鞋,我摸着黑在卧室转了三圈才找到,回来时你把被子踢到地上,蜷成个小虾米。我把鞋摆在你脚边,你居然在梦里嘟囔‘对齐了吗’……”
这周三下暴雨,我踩着湿漉漉的拖鞋冲进屋,鞋跟在地板上洇出一串小水印。
你刚从画室回来,满手油彩,却先弯腰捡我的鞋。
“胶带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