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小区花坛时,那只总爱蜷在冬青丛里的三花猫正好探出头。
往常见了我,它总会懒洋洋地晃晃尾巴。
今天却像是被什么惊着了,琥珀色的眼珠瞪得溜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转身就蹿进了更深的草丛。
我站在原地哭笑不得——连这见惯了风雨的流浪猫,都要为我这刘海绕道走,可见它丑得有多惊世骇俗。
想起早上出门时,特意把刘海梳得服服帖帖,发尾还带着一点自然的弧度,像一弯浅月垂在额前。
那时,对着镜子转了两圈,还暗自得意“这样显得脸小”,哪曾想几个小时后,它就成了这般模样。
就像幅精心勾勒的工笔画,被人突然泼了一盆墨,又用刷子胡乱搅了搅,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墨痕,连原本的轮廓都看不清了。
进电梯时遇到楼上的王阿姨,她戴着老花镜,盯着我看了半天,终于迟疑地开口:
“啊,你这头发……是自己剪的?”
我尴尬地嗯了一声,她立刻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叹着气说:
小主,
“年轻姑娘家还是要讲究点,头发剪得整整齐齐才好看。”
电梯门开的瞬间,我几乎是逃着冲了出去,背后仿佛还能感觉到那道带着惋惜的目光,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
掏出钥匙时,指节都在发烫。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我的动作亮起来,暖黄的光线下,防盗门的金属反光里,又映出那截乱糟糟的刘海。
它们像是一群不听话的孩子,有的昂着头,有的歪着身子,还有几缕固执地贴在额头上,怎么拨都不肯动。
我对着那片模糊的反光扯了扯嘴角,想摆出“无所谓”的样子,脸颊的肌肉却僵得厉害,连带着鼻尖都开始发酸。
其实,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不过是几缕头发,长几天就好了。
可心里那点别扭劲儿,却像颗发了芽的种子,疯疯癫癫地往外冒。
就像小时候攒了很久的糖纸被撕破,就像刚画好的画被溅上墨点,明明知道可以补救,可那种“被破坏”的委屈,就是让人忍不住红眼眶。
门“咔哒”一声开了,你系着围裙的身影从厨房探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
“回来啦?刚想给你打电话呢,今天做了……”
话说到一半,你的目光落在我额前,锅铲停在半空,眼睛慢慢睁大,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
我赶紧低下头换鞋,恨不得把脸埋进鞋柜里。
玄关的空气静了几秒,只听见厨房传来抽油烟机的嗡鸣,还有你轻手轻脚走过来的脚步声。
“那个……”你在我身后站定,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我刚才炒青菜的时候,油溅到胳膊上了,”你把袖子往上卷了卷,小臂上果然有个红印,“所以这菜可能有点老,你待会儿多嚼几下。”
我捏着鞋带的手指顿了顿。
这借口找得也太明显了,你炒青菜从来都是盯着火候的,怎么会溅到油?
可你说这话时,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像捧着一只刚破壳的小鸡,生怕碰碎了什么。
我心里的委屈,突然就软了一块。
我知道,你这是在给我台阶下。
就像前年我生日,你订的蛋糕被送错了,你会笑着说“这蛋糕比我订的好看,赚了”。
“我这刘海……”我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是不是像被狗啃过?”
你立刻凑到我面前,蹲下来仰视着我,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在研究什么稀世珍宝。
过了好一会儿,你突然一拍大腿,眼睛亮得惊人:
“哎呀!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