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被米袋勒出的红痕已经淡成浅粉,像被水洗过的胭脂,可肩头靠近锁骨的地方,却新添了一块青印,四四方方的,边角还带着点钝圆,分明是洗衣液瓶子的底座硌出来的。
记得出电梯时,你往旁边躲那个学步的小孩,胳膊肘狠狠撞在轿厢壁上,当时你“嘶”了一声,我问“撞疼了?”。
你却笑着摆手,把购物袋往身后藏了藏:
“这电梯壁比我皮实,没事。”
原来,那下撞得这样重,只是被沉甸甸的袋子挡着,连淤青都藏得这样隐蔽。
我把衬衫往你胳膊上盖,动作轻得像怕惊飞一只蝴蝶,却还是把你弄醒了。
你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我蹲在地上,伸手就来摸我的额头:
“怎么了?不舒服?”
掌心的温度带着一点凉意,划过我脸颊时,我才发现你指腹上还沾着一点干了的洗衣液痕迹,一定是昨晚收拾袋子时蹭上的。
“看你胳膊。”
我抓着你的手腕往肩头抬,月光顺着你的脖颈流下来,把那片青印照得愈发清晰。
你这才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反手揉了揉,笑出一点鼻音:
“我说,怎么翻身时有点疼,还以为是沙发太硬。”
“还笑。”我往你胳膊上轻轻拍了下,指尖碰到那片青印时,你下意识缩了缩,眼里却还带着笑:
“真不疼,你忘了我上次打篮球摔得膝盖,青一块紫一块,照样给你做了三菜一汤?”
我没说话,把地上的衬衫捡起来,替你盖在肩上。
布料上还留着一点超市的烟火气,混着你的体温,突然想起你爸总说,“男人身上的伤,都是给家里人扛事时留下的印章。”
此刻,月光落在你肩头的青印上,倒真像一枚印章,盖着“踏实”两个字,比任何承诺都来得实在。
你翻了个身,把薄毯往我这边拉了拉:
“快回屋睡,地上凉。”
我往你身边凑了凑,听见你呼吸渐渐沉了,肩头的青印在月光里若隐若现。
小主,
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担当,从不是挺直腰杆说“我能行”,是藏在被袋子勒出的红痕里,在被硬物硌出的淤青里,在明明疼得皱眉,却笑着说“没事”的每个瞬间。
就像此刻,你睡着时还皱着眉,手却往我这边伸了伸,像是怕我走开了。
我轻轻握住你的手,掌心的薄茧蹭着我的指尖,突然觉得,这人间的烟火气,原是被这些带着温度的伤痕,一点点焐热的。
月光从纱窗钻进来,照在那片皮肤上,像落了一片云。
我突然懂了,所谓担当从不是“我养你”的豪言,是把米袋往自己肩上揽的瞬间;是记得你怕摔所以握紧袋子的细心;是父辈传下来的那句“担子越重,脚印越实”——
就像此刻,你睡得正沉,呼吸均匀,而那些被你拎过的重量,都在梦里长成了稳稳的山河。
明天去超市,我要把你惯用的塑料袋,都藏进柜子最深处,换上我昨天特意去文创店挑的帆布包。
藏青底色上绣着一串饱满的谷穗,肩带做得宽宽的,手指按上去软乎乎的,像垫了一层棉花。
店员说,这肩带能均分重量,再沉的东西拎着也不勒手,我当时就想着,该让你的掌心歇一歇了。
其实,我偷偷练过的。
前天,把五斤装的杂粮米从厨房搬到阳台,走三层台阶时,特意数了步数,一步、两步、三步……到阳台时呼吸都没乱,胳膊也没晃。
你总说我拎一瓶1.2L牛奶都像在举杠铃,可你不知道,我对着镜子练过攥袋子的姿势,指尖扣住帆布带的力道,刚好能稳住不打滑。
这次,可别想再跟我抢。我已经把帆布包挂在玄关最显眼的挂钩上,比你的公文包还高些,就等明天出门时,抢先一步挎在肩上。
你要是伸手来夺,我就往你怀里钻,像上次抢遥控器那样耍赖,反正你最吃这一套。
说好了,这次换我当“大力士”。
让你瞧瞧,我的胳膊虽细,也能扛起生活的碎米;我的掌心虽软,也能攥紧日子的温度。
就等你笑着认输,等你弯腰看我拎着袋子往前走,眼里的光比超市的灯还亮——
到那时,我要得意地晃一晃帆布包,告诉你:
你看,我们的肩膀凑在一起,才能把日子扛得稳稳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