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地站到他身侧稍后的位置,一个既方便操作又能清晰看到他侧影的距离。她没有立刻动手,反而微微倾身,靠近那堆缬草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侧过头看他,发梢几乎要擦过他翻卷的黑袍袖口。
“教授,”她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纯粹的好奇,仿佛刚才长桌上的一切喧嚣都已远去,此刻这里才是世界的中心,“我记得您笔记里提到过,冬至前后采集的缬草根,效力会比平常强上百分之五左右,是因为休眠期的积累吗?”
斯内普正准备拿起银质小刀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不仅记住了他随手写下的批注,甚至理解了个中缘由。一股极其细微的、近乎熨帖的满意感掠过心头,远比刚才看到那葡萄挂件时更甚——这是对他学识的认可,对他所倾注心血的领域的尊重。
他没有立刻看她,而是先精准地切下一片薄如蝉翼的瞌睡豆,才用那低沉而平缓的,如同在课堂上阐述某种精妙理论的语调开口: “不完全对。”他否定了,但语气里没有丝毫的不耐,反而像在引导,“休眠期积累只是表象。关键在于冬至时分,土壤深处的魔力潮汐处于一年中最沉寂却也最纯净的状态。缬草根为了抵御严寒,会将吸收的有限魔力极致纯化,剔除所有冗余杂质,从而提升了核心药效的浓度。”
他边说,边将手中那片完美的瞌睡豆放入水晶研钵,动作优雅而精准。 “所以,不仅仅是量的积累,”他总结道,终于侧过头,黑色的眼眸在跳动的火光下看向她,带着一丝考校,“更是质的…提纯。”
格温尼维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指尖轻轻拂过一根缬草根粗糙的外皮:“就像大脑封闭术,摒弃所有无用的情绪与思绪,只留下绝对的精控与冷静?”
这个类比如此突兀,又如此贴切,精准地连接了他的两个卓越领域。
斯内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看清她是否在刻意迎合。但他只看到了纯粹的思索和一种奇异的、心灵相通的领悟。
他极轻地哼了一声,透露出他的满意 “一个还算…恰当的类比。”他勉强承认,将银质小刀推向她,“现在,让我们看看你的‘提纯’实践能力,莱斯特兰奇小姐。这些缬草根需要被切成完全均等的薄片,厚度误差不得超过零点一毫米。我希望在宵禁之前,能看到令人满意的结果。”
格温尼维尔点点头,指尖已稳当地握住了小刀,动作流畅没有丝毫迟疑。“你该对你的学徒多一点信心,教授。”她说着,手下动作已然开始,银光闪烁间,每一次落刀都精准无误,切下的薄片近乎透明,完美得无可挑剔。地窖里一时间只剩下刀刃接触砧板的极轻韵律。
就在这片专注的寂静中,她再次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内容却足以让任何一位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心惊肉跳:“教授,关于神影无锋…我觉得它的魔力回路架构还有优化的空间,或许能修改得更强一点。我今天切割这些材料时,突然有了一点新想法。”
斯内普正在称量月长石粉末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缓缓抬眸,黑色的眉毛挑成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弧度,目光从她手下那些完美的切片移到她坦然自若的脸上。
“希望你的‘新想法’,”他拖长了语调,声音低沉而丝滑,带着一种近乎预言式的警告,“不会又让某位热衷于柠檬雪宝和宽恕政策的校长先生,再次彻夜难眠,思考该如何委婉地提醒他的一位教员…不要纵容其天赋过人的学徒,做些危险的事情。”
格温尼维尔手下精准的动作丝毫未停,又一枚薄如蝉翼的缬草根切片被完美分离。她甚至没有抬头,只是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些许叛逆的弧度。
“有您在这里亲自看着,”她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难道我还能真的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乱子?您总会…及时‘纠正’我的,不是吗?”她这话说得有些无所谓,却又透着一股奇异的笃定,仿佛他的管束是她肆意探索背后最稳固的基石。
她终于停下动作,抬起眼,目光清澈地望向他那深不见底的黑眸,语气变得轻柔却认真:“更何况…我难道不是一直最听你的话?我的每一步魔法的精进,每一次思维的延伸,不都承继着你的思想,烙印着你的痕迹?”
斯内普凝视着她,她的话语精准地击中了他内心深处某种隐秘的占有欲与认可需求,不可否认,一股强烈而滚烫的满足感在他胸腔里无声地蔓延开来——有什么能比亲耳听见自己最杰出的学徒,用如此直白的方式承认彼此在魔法与思想上的密不可分更令人振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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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温尼维尔轻轻晃了晃左腕,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了那道纤细却无比清晰、蕴含着古老魔法力量的血色契约印记,在跳动的火光下泛着微光。“更别说…”她声音更轻,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命运般的重量,“我们之间还存在着这个。无论从哪个层面看,教授,我们这一生都注定是紧密相连的。”
她抬起眼眸,眼底闪烁着一种近乎挑衅的依赖,语气却变得轻快而理所当然,仿佛在规划一个既定的事实: “所以说…教授,你大可以——也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我、教导我、管束我,”她微微歪头,唇角勾起,“确保我这个‘麻烦’的每一个念头、每一次尝试,最终都不会脱离你的掌控,不会反噬到…我们彼此。”
斯内普的呼吸几不可察地窒了一瞬。他握住格温尼维尔的左腕,那双黑眸深处翻涌起剧烈的波澜,她不仅承认了这种联结,更是以一种近乎无赖的方式,将这份沉重的、甜蜜的负担彻底压在他的肩上。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地窖阴冷的空气似乎都无法浇灭胸腔里骤然燃起的火焰。那是一种混合着极度占有、沉重责任、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的复杂情绪。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声音,那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某种被彻底攫住却又无力——或许根本不愿——挣脱的张力:
“你……”他顿住了,仿佛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定义她这番大胆至极的言论和行为。最终,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捏紧了她的手腕,不是弄疼她,而是以一种近乎烙印的方式确认她的存在,确认这份他无法、也从未想过要推卸的“麻烦”。
“你简直…得寸进尺,格温尼维尔。”
格温尼维尔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微微仰头迎上他深邃的目光,轻声反问,语气里带着有恃无恐的笃定:“那么…教授到底愿不愿意管呢?”
她的问题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他紧绷的神经上。斯内普的回答是更用力地握紧她的手腕,仿佛要将自己的印记烙入她的肌肤。
“从现在起,”他宣告,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专制,却又潜藏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欲,“你关于那个咒语的任何‘新想法’——其每一个构想的瞬间,每一次魔力的流转,都必须在我眼前进行。”
他的目光锐利如淬毒的匕首,眼底却燃烧着某种专注的狂热,仿佛她是世间最复杂也最珍贵的魔药配方。“你实验的每一个步骤,都将由我亲自监控和校准。”他语气绝对,彻底将她划归为自己的所有物和责任,“你不会有任何机会——哪怕一秒钟——让任何‘意外’有机会触及这根联结你我的线。”
格温尼维尔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被冒犯或约束的不快,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独一无二的许可。等他话音落下,她甚至轻轻笑了起来,眼神亮得惊人。
“好的,教授。”她应得干脆利落,仿佛他刚才给予的不是严苛的管束,而是最珍贵的承诺。“那么,”她话锋一转,“现在想不想听听您这位‘麻烦’学徒的初步改良方案?”
她这种迅速切换话题、将他的专制全然接纳并视为理所当然的态度,让斯内普胸腔里那股翻涌的复杂情绪再次达到了顶峰。他凝视着她发亮的眼睛,最终几不可察地哼了一声,松开了捏着她手腕的手,转而指向旁边一张空白的羊皮纸,语气依旧冷硬,却已然默许了她的“得寸进尺”:
“说。别浪费我宝贵的时间,莱斯特兰奇。”
“神影无锋的核心在于瞬间抽空特定区域的魔力,形成绝对‘虚无’的切割力。但我发现,维持这种‘虚无’需要施法者持续输出巨额魔力来对抗世界法则的自我修补倾向,这效率太低,也太容易暴露。”
她抽出魔杖,没有施展,只是极其小心地引导出一丝微弱的魔力流,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勾勒出几个复杂的古代魔文符号,它们闪烁着幽蓝的光芒。
“我的想法是,为什么不‘借力’呢?”她眼睛发亮,“与其对抗法则的修补,不如在创造‘虚无’的瞬间,嵌入一个极微小的、导向性的魔力漩涡——就像堤坝上的泄洪口——引导周围环境自发涌来的修补魔力,沿着我们设定的轨迹爆发,二次加剧切割的力度和范围!”
她勾勒出的魔文结构开始演变,展示着那精妙而危险的引导回路。
“这样一来,消耗锐减,威力倍增,而且…痕迹会更隐蔽,因为主要能量来自环境自身。”
地窖里一片寂静,只有她勾勒出的魔力微光在缓缓旋转。这个想法何止是改良,简直是对原咒语架构的一次颠覆性重构,大胆、精妙,且极度危险——一旦那个“泄洪口”失控,引导而来的狂暴魔力首先就会反噬施法者。
斯内普紧紧盯着那复杂的魔力结构图,陷入了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一个…足够疯狂的想法。那么,告诉我,莱斯特兰奇,你打算用什么性质的魔力作为‘初始火花’,才能确保在万分之一秒内,稳定构建出这个足以承受法则洪流冲击的‘泄洪口’,而不至于让它先把你自己的魔力核心撕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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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问题一针见血,直指最致命的核心难点。
“单一性质的魔力当然不行,无论是黑魔法还是白魔法的纯粹力量,都太过极端,要么无法快速构建足够稳定的结构,要么缺乏引导狂暴自然魔力的‘韧性’。”她语速很快,显然深思熟虑过,“所以,需要一种‘调和’。”
她手腕轻转,那缕幽蓝的魔力流开始分化,极其精细地交织出两种截然不同属性的魔力丝线——一种冰寒刺骨,带着凝滞的特性;另一种却活跃躁动,蕴含着爆裂的潜能。
“极寒属性的魔力,比如经过提纯的月长石粉末共鸣后的魔力,用于瞬间冻结并稳定‘泄洪口’的结构框架,提供最初的形态。”她解释着,那冰寒的魔力丝线快速勾勒出一个极细微的、复杂如冰晶般的立体符文。
“同时,”她目光一凝,那缕活跃的魔力精准地注入冰晶符文的核心,“需要一丝高度压缩的、偏向‘火焰’或‘风暴’性质的魔力作为引信,不是用来破坏,而是以其活跃特性,在结构成型的瞬间‘点燃’,提供最初的那一点定向爆发力,精确地打开缺口,引导外界魔力涌入预设的轨迹。”
她演示着两者如何在她精妙的控制下达到一种危险的平衡,冰晶包裹着火焰,既稳定又充满初始动能。
“关键在于两者注入的时机、比例和绝对精确的魔力控制,”她抬起头,看向斯内普,眼神灼灼,“必须在亿万分之一秒内完成融合与塑形,慢一分则结构崩溃,快一分则提前引爆。这需要施法者对自身魔力有着绝对的掌控力,并且…”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语调:“…需要对这两种截然不同、甚至相互冲突的魔力性质,都有着极其深刻的理解和共鸣。寻常巫师,终其一生也难以同时精通两种截然相反的领域。”
她的话意有所指。而放眼整个霍格沃茨,乃至整个魔法界,能同时是冰寒魔药大师与黑魔法专家的,除了眼前这位双面间谍,还能有谁?
地窖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斯内普的目光死死锁在那精巧无比、却也危险至极的复合魔力模型上,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凝重。他当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这个改良方案,从核心上就打上了他的烙印,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或者说,只有在他的指导下才有可能实现。
过了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格温尼维尔,那里面翻涌着审视、震惊,以及一丝被极大取悦了的、晦暗的骄傲。
“一个…”他缓缓开口,声音嘶哑,“…极其傲慢、并且将施法者置于刀尖之上的构想。”他评价道,语气冰冷,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专注火焰却出卖了他。
“而你认为,”他向前迈了一小步,压迫感随之而来,“谁有能力完成这种…‘调和’?谁又能承担得起失败的风险?”他的问题像是一个陷阱,又像是一种无声的确认。
格温尼维尔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眼底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笃定光芒。“显而易见,”她的声音轻柔却清晰,像羽毛拂过紧绷的琴弦,“除了我的导师,没有其他人可以胜任。”她微微歪头,目光坦然地对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毕竟,是您亲手教会我如何驾驭冰霜的凝练与风暴的狂躁。若论对这二者冲突本质的理解与掌控,谁能比您更有资格?”
“巧言令色,莱斯特兰奇。”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丝滑,带着一种近乎危险的满意,“你似乎总能把最狂妄的企图,包装成对导师权威的必然推崇。”
“那么,就让你的‘推崇’经受实践的检验。”他魔杖尖微微一颤,那幽蓝的模型瞬间分解、重组,变得更加复杂精密,冰晶般的结构与内蕴的爆裂能量在他的操控下达到了一种近乎艺术般的危险平衡。
“你构想中的‘泄洪口’结构,第三节点魔力流转速率不足,无法在法则洪流冲击下维持形态。”他冷冽地指出,魔杖尖引导着一缕微光,精准地强化了那个脆弱的节点,“需要嵌入一个反向震荡回路,像这样…”
他快速而清晰地演示着,每一个修正都直指要害,将她的构想推向一个更可行、却也更加深奥的层面。格温尼维尔屏息凝神,贪婪地吸收着他的每一处改动,眼底的光芒越来越亮。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开始实验如何稳定产生并控制这两种极致属性的魔力流,并找到它们在那亿万分之一秒内完美融合的精确节点?”
斯内普收回了魔杖,模型的光芒缓缓消散。他深深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连同她那些危险又迷人的思维一起吞噬进去。
“‘我们’?”他慢吞吞地重复,语调低沉而充满某种厚重的、对等者之间的占有欲,“是的。从现在起,是‘我们’。”
他猛地转身,黑袍划出一个决绝的弧度,走向储存着珍稀材料的水晶柜。
“首先,你需要证明你能在不炸毁实验室的前提下,像分离月光草精华一样提取出月长石内核的极致冰寒魔力。这要求你…”他报出一连串苛刻技术参数和精度要求。
格温尼维尔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丝毫畏难,只有一种面对挑战时的绝对专注。等他话音落下,她已然挑选好了合适的琉璃研钵和银质小刀,动作精准而稳定。
“好的,教授。”她的回应简洁而专业,“就从现在开始?”
斯内普站在水晶柜前,没有回头,只是从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难明的哼声,算是默许。
地窖里再次沉寂下来,只有仪器细微的嗡鸣和新的魔力在极致控制下开始流淌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