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不住了。
手一松,手印散。
沙漏停转,金线断,最后一缕魂差半尺没进来,被阴阳缝合时弹回幽冥。
祠堂静了。
香火阵还在烧,游魂们跪了一地,没人说话,也没人动。他们只是低着头,像是第一次有人给他们烧纸。
陈三槐喘了两口气,撑着地站起来。
他踉跄着往门口走,千层底布鞋裂得更厉害,脚趾全露在外面,沾着灰,和上一回一样。
他走到门槛,扶住门框。
外面,天还是黑的,风也没停。可村道两侧的纸灯笼,不知谁点的,全亮了。比刚才多了一倍,像是连夜赶制的。
一个老妇从人群里挤出来,扑通跪下,额头磕在青石板上:“陈道士……我爹三百年前饿死在逃荒路上,没名没姓,今天托梦说,有人给他烧了新衣,还给了三顿饭……他说,他吃饱了。”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也跪了:“我家祖宗说,坟头灯亮了,香火有人续了!”
接二连三,跪了一片。
有人哭,有人喊,有人把带来的供品全摆在地上,烧纸钱烧得火都冲天。
陈三槐靠着门框,喘着气,右眼没流泪。
那只总被祖宗骂哭的眼睛,这回干干净净,映着满村香火,亮得像星。
可左眼——
左眼突然一热。
一滴沙,金色的,从眼角滑出来,顺着颧骨往下淌。
它没落地,悬在半空,被一股无形的力托着,像在等什么。
陈三槐抬手,想擦。
手举到一半,停了。
他没擦,就那么站着,一滴金沙挂在脸上,风吹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