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映红还在原地,桶空了,手没放下来。
“你早就知道?”他问。
“知道什么?”她反问。
“这条线。”
她看了眼自己脚踝上的金线,又抬头看他,“二十年前,你烧第一张纸那天,火苗窜得特别高。我熬汤的锅底裂了条缝,汤洒出来,火‘轰’一下变蓝。”
她顿了顿,“那天起,我每次熬汤,锅底那条缝都渗出一滴金液,落进汤里。没人喝到,但汤卖得特别好。”
陈三槐没说话。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火与汤,纸与锅,一个烧钱,一个忘情,本该两清的东西,偏偏在某个节点撞上了,像两笔不该对上的账,硬是平了。
高台上的轮盘彻底熄了,裂像垂着头,生死簿合着,阎罗王坐在那儿,像尊被拔了电源的雕像。
审判庭里安静得能听见金线在地底穿行的声音。
陈三槐往前走了一步。
汤映红没动。
他再走一步,两人之间只剩一步距离。
金线从手腕到脚踝,绷得笔直,微微震颤,像一根被拨动的琴弦。
他抬起手,没碰她,只是轻轻碰了碰自己手腕上的线。
线热了一下。
她呼吸顿了顿。
他低头,从怀里摸出一张防水冥钞,正面印着“相亲礼金”,背面刻着“附:反诉状副本”。他捏着钞边,轻轻一搓,钞票散成沙粒,顺着金线滑下去,没入地缝。
沙粒落到底,姻缘池深处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某本旧账被合上。
汤映红终于开口:“你这人,连表白都像在做审计。”
陈三槐没笑。
“我只是不想欠。”他说,“尤其是你。”
她看着他,三步距离,一根线连着,中间什么都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高台突然震动。
生死簿自动翻开,新一行字浮现:
“陈三槐,汤映红,阴德联结度98.7%,系统备案:自然生成,不可逆。”
阎罗王盯着那行字,良久,抬手,把吸管从耳朵里拿出来,轻轻放在案台上。
他没再说话。
审判庭烟散,裂像垂首,金线深埋地底,无声流淌。
陈三槐没动,汤映红亦未动。
两人之间,一线牵两世,阴德为契,红线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