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落进尘里,砸出一个小坑。
陈三槐蹲着没动。夜壶最后一滴水已经干了,掌心还留着湿痕。他把那点残渍抹在左眼上,视线晃了一下,总算看清脚边的东西——一块巴掌大的铁疙瘩,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像是账本被压成了方砖。这是从矿机核心炸出来的东西,带着余温,还在微微震动。
他认得这玩意的来历。
阎罗派系账房司出品,阴阳利率计算器。
手指刚碰上去,右眼就开始流泪。不是普通的泪,是一串接一串往下淌,止不住。他知道这是祖宗们在骂人,可这次不是冲他,是冲这台机器。那些看不见的老头子们气得跳脚,眼泪流得比他还凶。
他没擦。
计算器外壳上的铭文开始发烫,“阎罗派系·账房司制”几个字泛起暗红,像烧过的烙铁。他从道袍夹层掏出半截破旧账本,纸页发黄,边角全是血迹。这是他在三年前从一个跑路的阴差手里抢来的,一直没搞懂用途。现在它自己动了。
账本贴上计算器的瞬间,接口处渗出血丝,自动咬合。铁疙瘩嗡了一声,屏幕亮起,跳出第一行数字:
【基础轮回利率:3.6%】
【附加服务费:2%】
【结算周期:每世复利滚动】
陈三槐盯着那串“2%”,嘴角抽了一下。看起来不多,可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小额债务拖个几十年,翻倍都不止。要是连着几辈子没还清,利滚利能压得魂飞魄散。
他正要继续翻页,雾里传来脚步声。
表舅来了。
身后跟着一头青灰色的兽,四蹄无声,额生独角,眼睛是浅蓝色的。谛听。这畜生鼻子比秤准,专闻因果真假。它走到计算器前停下,低头嗅了两下,鼻尖轻轻碰触屏幕。
蓝光从它眼中扩散,计算器界面突然翻页,跳出新的数据流。
【近百年滞留未转世魂魄统计:3,000,147例】
【共性分析:均涉及“香火维护费”扣除记录】
【资金流向追踪失败,终点账户加密】
表舅没说话,只抬手摸了摸谛听的耳朵。那动作熟稔得不像第一次合作。陈三槐看了他一眼,没问。有些事不能问太细,问多了反而容易死。
“三百万。”他开口,“就因为多扣了两个点?”
表舅点头:“名义上是维护地府系统运行,实际没人知道这笔钱去了哪。但所有记录都指向一个人——陆离。”
陈三槐冷笑。早该想到是这家伙。阴曹地府首席会计师,管着生死簿加粗负债那一栏的人,不动点手脚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