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拙道人心中猛地一凛,瞬间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声音来源。只见不远处,一根低垂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青色气根上,不知何时,已然盘坐着一道身影。此人衣着极为简单,仅是一袭看似普通的青色麻衣,长发披散,未束发冠,面容看上去不过中年,皮肤带着健康的光泽。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沧桑,仿佛承载了万古的岁月流转,看透了世间的悲欢离合,平静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智慧与包容。
最让守拙道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是,从此人身上,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与自身右臂封印中那狂暴金色图腾愿力同源,但却更加浩瀚、更加纯粹、更加平和厚重的力量波动!那力量的本质,并非寻常香火信仰那般带着杂念与欲望,更像是一种……源自天地自然本身、源自万物生灵最本初、最质朴的“祈愿”与“守护”之力,充满了生机与祥和。
“你是何人?为何引我来此?”守拙道人沉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他体内灵力暗自加速运转,周身气机引而不发,右臂处的封印更是蠢蠢欲动,传来的灼热感愈发明晰。这股同源的力量让他既感到一种血脉深处的亲切,又因未知而充满了警惕。
青衫人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风拂过湖面,自然而温暖。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守拙道人的袖袍,直接落在那躁动不安的右臂封印之上,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有对古老过去的追忆,有对某些悲恸往事的悲悯,也有一丝见到同类般的欣慰。“我名‘木青’,算是此地的一个看守者,守护这片青霖源沼,已不知多少岁月。引你前来,是因为感受到了‘它’的苏醒,以及……你体内那正在挣扎、渴望解脱的‘慈悲’。”
“慈悲?”守拙道人眉头紧蹙,心中困惑更甚。他右臂封印的力量,每次引动都伴随着狂暴、混乱与毁灭性的气息,侵蚀他的神智,带来痛苦,与“慈悲”二字实在难以联系起来。
“看来你尚且不知。”木青的声音依旧平和,带着一种讲述古老故事的韵律,“你右臂所封印的,并非什么邪魔外道之力,亦非禁忌咒术。它的根源,乃是上古时期,一方生灵在面临灭顶之灾、生死存亡之际,由无数灵魂发出的、最纯粹、最绝望的祈愿与守护之念,汇聚天地灵机,凝聚而成的‘众生愿力’!”他略微停顿,让守拙道人消化这惊人的信息,才继续道,“只是,岁月流转,沧海桑田,最初的信仰寄托之物或许早已湮灭,或是被扭曲。纯净的愿力在漫长的时光中,失去了正确的引导与安抚,逐渐被后世滋生的妄念、不甘、怨恨以及杀戮带来的血煞之气所污染、蒙蔽,才演变成如今这般狂暴、混乱,反噬其主的模样。但它最初、最核心的本源,确是‘慈悲’,是‘守护’,是生灵对生存最本能的渴望与奉献。”
守拙道人如遭雷击,整个人僵立在原地,脑海中一片轰鸣。他一直以为,自己右臂封印的是某种上古遗留的强大魔道力量,或是宗门某位前辈留下的、代价巨大的禁忌法术,他日夜警惕,生怕其失控伤及自身与宗门。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力量的根源,竟是……众生愿力?而且是被污染的愿力?这个真相,完全颠覆了他过往的认知。
“你……你怎会知晓得如此清楚?又凭什么让我相信?”守拙道人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因为,我与你一样,皆是此类力量的承载者。”木青并未因质疑而不悦,他只是平静地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下一刻,一团柔和而纯净、散发着磅礴生机与宁静气息的青色光晕自他掌心浮现。那光晕之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光影在流转、祈祷,有草木抽芽生长的蓬勃,有水滴汇入江河的欢唱,有微风拂过林海的低语……它凝聚的,似乎是这片青霖古国无数生灵与自然意志的祈愿与祝福。“我所承载的,主要是这片青霖古国部分生灵与山川草木的自然祈愿之力。而你右臂所承载的,则是另一片早已在历史中失落、被遗忘之地,其众生在最后时刻所迸发出的、无比悲壮而执着的集体悲愿。”
他看向守拙道人的目光,带上了深切的同病相怜之意:“被污染的愿力,失去了纯净的导向,便如同失控的滔天洪水,不仅无法造福苍生,反而会不断反噬其承载者,扭曲其心志,最终将其拖入疯狂与毁灭的深渊。我能清晰地感应到,你体内的那股愿力正在日益躁动,封印已渐不稳。若再得不到正确的疏导与净化,恐怕不出数年,便有彻底爆发、吞噬你全部神智之危。那冥冥中的心念召唤,既是‘它’在本能地向同源之力求救,亦是我察觉到你的困境后,试图引导你前来,为你寻得一线化解的生机。”
守拙道人沉默了下去,久久无言。他回想起右臂力量爆发时的种种情形,那股毁天灭地的狂暴之中,确实偶尔会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仿佛源自无数灵魂哭泣哀嚎的悲怆之意;回想起自己每次压制它时,心神所承受的煎熬与挣扎。结合木青的言语与对方身上那同源却纯净的力量印证,他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这真相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但同时也像是一道划破迷雾的光,让他看到了解决自身隐患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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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不息的心绪,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坚定,问道:“既然如此,你引我来此,意欲何为?又需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