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霄猛地停住,将萧彻小心地靠在湿滑的石壁上,自己则无声地潜入水中,像一尾鱼般向前摸去。
短暂的死寂后,前方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还有重物落水的声音。火光晃动了一下,熄灭了。
裴九霄很快返回,气息微乱,带着更浓重的血腥气。“解决了。快走!”
他们终于摸到一处狭窄的排污口,铁栅栏已被破坏。裴九霄先将萧彻艰难地推出去,自己再跟着钻出。
外面是京城某条阴暗巷陌的尽头,血雨依旧下着,但空气却陡然清新了许多。雨水冰冷地打在脸上,让萧彻精神一振。
然而,还没等他们喘过气,巷口突然亮起无数火把!
“叛贼萧彻在此!格杀勿论!”曹敬忠尖厉的声音穿透雨幕,他竟亲自带人守在了这里!显然,裴九霄的调虎离山并未完全成功。
小主,
数十把强弩对准了巷底浑身污浊、伤痕累累的两人。
裴九霄几乎想都没想,猛地将刚刚站起的萧彻向后狠狠一推,推入身后更深沉的黑暗和杂物堆中,自己则毅然转身,拔出了腰刀,挡在了狭窄的巷口,用身体堵住了那唯一的通道。
他回头,最后看了萧彻藏身的黑暗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走!”
下一刻,弩弦震响,如同死神的嘶鸣。
箭矢撕裂血雨,密集地射向那堵年轻却决绝的身躯。
萧彻躺在冰冷的污秽里,眼睁睁地看着那片单薄的身影在箭雨中剧烈地颤抖,血花不断爆开,但他握着刀,竟真的没有后退一步。
那一声“走”,还在血腥的空气里回荡。
诏狱的黑夜,从未如此刻般,沉重得让人窒息。
箭矢撕裂肉体的闷响,密集得如同暴雨砸落。那道挡在巷口的身影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颤抖都带起一蓬血雾,将他残破的缇骑号服彻底染成暗红。可他握着刀的手臂依旧绷得死紧,指节泛白,深深楔入巷口的砖石缝隙间,竟真的成了一堵摇摇欲坠、却迟迟不肯倒塌的墙。
“走——!” 那一声嘶哑的吼叫被弩箭的尖啸和血沫堵回喉咙,变得模糊不清,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萧彻的心上。
黑暗的杂物堆里,萧彻指甲抠进了身下的烂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崩碎。胸前伤口的剧痛和高热的晕眩在极致的愤怒与悲怆冲击下,竟短暂地被压了下去。他眼睁睁看着裴九霄的血顺着湿滑的巷道,混着天上的血雨,蜿蜒流到他的眼前。
那不是十七年前需要他庇护的孩童,那是一个用命为他换一线生机的男人。
曹敬忠尖厉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气急败坏的狰狞:“停弩!上前!剁碎他!萧彻跑不远!”
弩箭的呼啸停了。沉重的脚步声和刀剑出鞘声密集响起,缇骑们显然认为那个被打成筛子的障碍物已经彻底清除,开始向前推进。
就在这指令交替的短暂间隙!
那堵本该死透的“墙”猛地动了一下!
裴九霄竟然抬起了头,脸上已无一丝人色,唯有眼睛亮得骇人,里面烧着最后一点生命和执念凝成的火。他不知从何处爆发出最后的气力,猛地将手中那柄卷了刃的腰刀,朝着冲在最前的几名缇骑狠狠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