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赏赐不可谓不厚重,几乎是对致仕功臣最高规格的恩赏。皇帝的目光落在萧彻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或许还有最后一分挽留的意味——若他此时反悔,一切还来得及。
但萧彻没有丝毫犹豫。
他整了整衣冠,上前一步,缓缓地、极其郑重地跪伏下去,以最标准的臣子礼,叩首。
“老臣……谢陛下隆恩!”他的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淡然,但那伏下去的身影,却似乎在这一刻微微放松了那紧绷了一生的弦,显出一丝属于老人的佝偻来。
额头触及冰凉的金砖,发出轻微的一声叩响。
这一叩,叩别的是他奋战一生的朝堂,是他倾注了全部心血的事业,是一个时代。
皇帝看着伏在殿中的老臣,心中蓦地一空,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随着那一个“准”字,和这一叩首,彻底离开了。他挥了挥手,声音透出些许疲惫:
“去吧。保重身体。”
“臣,遵旨。陛下……保重龙体。”
萧彻再拜,然后缓缓起身,依旧垂着眼,恭敬地、一步一步,退出了这座他进出无数次的御书房。
阳光从殿门外照进来,拉长了他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明亮的光影里。
皇帝独自坐在龙椅上,良久未动。御案上,那本已经批红的奏疏静静躺着,像是一个时代的终章,被轻轻合上。
殿内重新陷入了沉寂,比之前更加深重,仿佛萧彻带走的不仅仅是他的身影,还有这大殿里一部分沉甸甸的、名为“倚仗”的基石。那缕缕龙涎香依旧在盘旋,却似乎再也无法安抚皇帝此刻空落而纷乱的心绪。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空荡荡的殿门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扶手,发出极轻微的“哒、哒”声,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清晰得有些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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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力衰……恐负圣恩……”皇帝在心中默念着奏疏上的字句,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复杂的弧度。是真是假?或许兼而有之吧。萧彻是老了,伤病的折磨做不得假,但他那份洞察局势的锐利和掌控全局的能力,真的就衰退到必须急流勇退的地步了吗?
还是说……他看到了什么自己未曾察觉的暗流?或是单纯厌倦了这永无止境的朝堂倾轧与平衡之术,想图一个最后的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