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合拢的巨响,如同墓穴封土,将最后一丝光线与声响彻底隔绝。绝对的黑暗与死寂,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李琟淹没。他被粗暴地扔回角落,身体撞击在坚硬的水泥地上,带来一阵散架般的剧痛,但他仿佛已经感觉不到。
他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脑海中,不再是混乱的恐惧、不甘的愤怒或是虚妄的希望。而是一片被极致严寒冻结的荒原。荒原上,矗立着那面布满监控截图和冰冷评语的墙,墙上,“编号24(李琟),价值:待评估”的字样,像用永不融化的冰雕刻而成。
“屠夫”的话语,如同录音般反复播放:
“你接下来,会怎么做?”
“你的‘价值’,就在于你的不屈服……”
“看看吧。这才是真正的……‘缅北之价’。”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镐,凿击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精神壁垒。不是摧毁,而是将其彻底冻结,封存在一种绝对的、透明的、无处遁形的虚无之中。
他还能怎么做?
任何反应,无论是愤怒的咆哮,绝望的哭泣,还是沉默的对抗,都成了可以被观察、被记录、被评估的“数据”。甚至连他此刻这种被彻底冰封的状态,这种意识到自身一切皆被客体化的虚无感,是否也正在被某个隐藏的探头记录着,成为“屠夫”实验日志上新的一行?
他抬起手,在绝对的黑暗中,再次指向自己的胸口。这一次,动作不再颤抖,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仪式般的确定。
这里,空无一物。
但这里,也是唯一剩下的、尚未被完全“评估”的东西——这具躯壳,这片意识,这个被编号为“24”的存在本身。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到极致的清醒,在他冻结的思维深处滋生。像是一簇在绝对零度下依然保持分子结构的、诡异的火焰。
既然无法逃脱被观察、被评估的命运,那么,他是否可以选择……如何被观察?如何被评估?
“屠夫”期待“有趣”的反应,期待“不屈服”的表现,以此来衡量他的“价值”。
那么,如果他不再提供这种“有趣”和“不屈服”呢?如果他提供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屠夫”无法轻易归类甚至无法理解的“数据”呢?
比如……绝对的静止?精神的虚无?或者,一种将自身完全抽离,以纯粹的、冰冷的“观察者”视角,反向观察这个观察系统的……姿态?
这个念头,像一道幽蓝色的电弧,在他冰封的荒原上划过。
他缓缓放下了指向胸口的手。
他调整了一下蜷缩的姿势,不是为了舒适,而是为了达成一种近乎雕塑般的、可以长时间维持的稳定状态。他闭上眼睛,不再试图去看那无尽的黑暗,也不再刻意去听那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脉冲信号(它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