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是死寂。下方是微弱的、持续变化的水流声。李琟夹在这垂直的寂静与声响之间,维持着石像般的凝固。时间像是被拉长的糖丝,在黑暗中缓慢地、粘稠地流淌。每一秒,都充满了对上方向隙可能突然洞开,或者地下水流骤然变调的等待。
那簇幽蓝的冰下火种,在这种极致的静态警戒中,燃烧得异常稳定,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灼热感。它不再仅仅是反抗的象征,更像是一个纯粹的意识节点,一个在绝对黑暗中维持自我存在的坐标。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半天。李琟对时间的感知已经彻底模糊,只剩下生理上的潮汐——饥饿和干渴如同永恒的背景辐射,被他强行纳入“内观”的对象,剥离了其情绪色彩,只剩下纯粹的生理信号。
就在他几乎要与这永恒的黑暗和双重(上方死寂/下方水流)的声景融为一体时——
变化,再次来自上方。
不是声音。
是光。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不存在的、灰白色的光,如同濒死者的呼吸,从天花板那个刚刚经历过激烈金属摩擦的区域,极其缓慢地渗透了下来。
不是灯光。不是手电光。更像是……外界自然的光线?被层层阻隔、过滤后,只剩下最稀薄、最无力的一缕。
这缕光太微弱了,在禁闭室绝对的黑暗中,几乎无法真正照亮任何东西,更像是一种视觉上的幻觉,一种对黑暗本身的微弱扰动。
但李琟看到了。
他的瞳孔在长期的黑暗中已经放大到极致,对这丝微弱的光线变化异常敏感。那光,像一根冰冷的针,轻轻刺破了他冰封的意识表层。
光源,来自那个缺口。那个可能已经被撬开或扩大的缺口。
他没有动。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改变。但他的全部视觉感知,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定了那丝灰白光线渗入的大致方位。
光线非常不稳定,时而几乎消失,时而又稍微明显一点点,仿佛被什么东西偶尔遮挡,又移开。是在通风口?还是在夹层的缝隙?
他维持着仰头的姿势,尽管脖颈因为长时间不动而僵硬酸痛。他在“看”,不是用眼睛去追寻光源,而是用整个意识去“感受”那光线的存在,分析它那微弱波动中可能蕴含的信息。
突然——
在那丝灰白光线的中央,一个更深的阴影,极其短暂地掠过!
非常快,像是一只飞虫振翅飞过烛火投下的影子,但那个轮廓……不像是飞虫!
那阴影的移动轨迹带着一种……迟疑的、探查的意味?而且大小……似乎更大一些?
李琟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那是什么?!
是人影?!是上面那个盟友,正在通过缺口向下窥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