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他声音沙哑,“我……从办公室……逃回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李医生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嗯。那我们就聊聊,逃跑是什么感觉?为什么要跑?”
没有批评,没有鼓励,只有接纳和引导。
黄小磊断断续续地讲述了那两个小时的窒息感,讲述了公交车上的沮丧。李医生静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两个问题,帮他梳理情绪背后的触发点。
“看来,那份工作的‘地形’比我们预想的复杂。”李医生最后说,“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绘图,或者,换一条路走走看。你记得花园里那个和你一样用假肢练习的人吗?他第一次站起来,肯定也摔过很多次。重要的是,摔倒了,还愿不愿意再试试看,用不同的方式。”
挂断电话,黄小磊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他拿出“情绪地图”,在“数据录入”那一项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叉,然后在下面空白处,开始写下新的可能性:“maybe … 户外工作?植物?… 或者… 更慢的手工?”
门槛之内,是安全也是束缚。门槛之外,是风险也是自由。
他刚刚迈过第一道门槛,摔了一跤,很疼。但他发现,门槛之外的世界,并非只有他一个人的挣扎。那里有远方传来的、关于正义推进的微弱号角,也有身边随时可以接通的支持的声音。
他慢慢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小区里玩耍的孩子们。一个孩子摔倒了,哭了几声,又自己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黄小磊看着那个孩子,良久,慢慢地、极其艰难地,对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扯出了一个有些僵硬、却真实无比的——微笑。
绘图尚未完成。旅程,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