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对秘书吩咐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第一,以省委办公厅名义,立刻向中央有关部委发出紧急请示函,申请对汉东省近年来的扶贫资金使用情况,进行一次最严格的‘专项审计检查’。
理由就是,近期接到群众反映,可能存在基层资金挪用、套取的问题,省委高度重视,但为避免自查自纠可能存在盲区,恳请中央派员督导,以示公正透明。”
——这一招,极其狠辣。谁不知道李达康在吕州、林城期间大搞开发区,动作猛烈,资金流量巨大?而高育良的汉大帮门生故旧遍布各地,经得起这般刨根问底的彻查?
这盆污水泼出去,就算查不出惊天大案,也足以让高育良等人灰头土脸,疲于应付,更能在中央面前塑造自己“大公无私、主动揭短”的形象。
“第二,”他继续下令,眼神阴鸷,“联系我们在邻省的人。以‘交流学习、共同提高’的名义,推动一个跨省纪委监委交叉检查项目。
重点,‘恰好’可以放在京州市的工程建设项目审批和政法系统的纪律作风上。我要让陆则川刚接手的政法系统,一刻不得安宁!”
——这是阳谋。用合规的程序,行打击之实。
交叉检查,意味着陆则川的手伸不过去,难以干预,却能实实在在地恶心人、找麻烦,甚至可能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问题”。
“第三,”沙瑞金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显狠厉,“准备一下,下次常委会,我要增加议题——讨论并调整省纪委近期部分工作的侧重点。
田国富……我看他是忙糊涂了,需要有人帮他‘聚焦’一下主要矛盾。”
他要用常委会的集体决议,名正言顺地收回田国富一部分权限,敲打这个可能已经生出二心的“盟友”,甚至直接干预对侯亮平、乃至赵瑞龙案的调查方向。
安排完这些,他仿佛找回了一些主动权,但胸中的恶气仍未完全消散。
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此刻或许比他更恨陆则川和高育良的人。他拿起另一部加密手机,拨通了钟小艾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的声音却让沙瑞金微微一怔——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压抑的、细微的吸气声,像是极力忍住哭泣。
沙瑞金的心沉了下去——这不像是钟小艾平时的作风。
他不知道钟小艾在酒店发生的事情,还以为是在想侯亮平,他放缓了语速,语气沉痛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平稳:
“小艾,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难以减轻你的痛苦。亮平的事,发生在汉东,沙叔叔作为省委书记,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我向你保证,无论涉及谁,省委一定会彻查到底,给你,也给中央一个清清楚楚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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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叔叔……”钟小艾的声音带着一种奇怪的绝望和回避,
“谢谢您……但,我的事……您别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