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秋雨,总带着一种洗尽铅华的清寂。
它不疾不徐地敲打着清华园里朱红色的飞檐,也在现代建筑的玻璃幕墙上蜿蜒出透明的痕迹,将整个校园笼罩在一片诗意的朦胧里。
苏念衾正式成为了清华大学历史系最年轻的教授之一。
当她立于讲台之后,整个教室仿佛都安静了下来。一袭烟青色旗袍如水墨般勾勒出她清窈的身形,外罩的米色开衫更添几分温润的书卷气。
晨光穿过窗棂,恰好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边——那不只是一道身影,更像一幅行走的、从古典画境中步入现实的诗篇。
她在黑板上写下“明清之际国家与社会的转型”时,台下不止一个学生望着她清丽的侧影出神。她的课总是座无虚席——有些学生是为了思想,也有些,只是为了多看她一眼。
她的声音里仿佛自带一种光晕,清澈而温厚,将深邃的理论也讲得如叙事诗般引人入胜。课间时分,学生们总爱围着她,她便耐心地解答,眼角微弯,漾开的笑意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柔软。
那些倾慕的、追寻的目光,她并非不懂,却只是回以得体而温和的疏离——正是这份清醒的、不可触及的温柔,构成了她身上最迷人的谜题。
上课结束,她抱着教案走在雨中的林荫道下,银杏叶湿漉漉地贴在地上。偶尔有相识的教授同行,寒暄两句。
这里的一切都符合一个归国学者的理想图景——体面、充实、受人尊敬。
可当夜色四合,秋雨未停,独自回到公寓时,那份刻意维持的从容便有了裂痕。
她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被雨幕模糊的灯火。
路灯下一对情侣挤在同一把伞下,笑着跑过。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冰凉的玻璃,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部委大院的那个雨天。
那时她和陆则川都还是孩子,蹲在屋檐下看雨水汇成小溪。
他用树枝拨弄着水花,侧脸在雨光中格外明亮。“念衾,”他回头对她笑,“等雨停了,我们去挖蚯蚓。”
那样纯粹的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
“清华很好,真的。这里的一切都符合我曾经的梦想——安静的书斋,求知的眼睛,属于自己的学术天地。可为什么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像这窗上的雨痕,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伸手一摸,却只有一片冰凉。”
“则川……他现在应该在汉东的某个办公室里,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吧。他天生就该站在那样的位置,像他爷爷、父亲一样,成为这个国家的栋梁。而我选择回到书斋,或许是对的。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完全不同的人生,那份无望的念想,总该淡了。”
“可为什么,看到雨中那些并肩的身影,心还是会微微作痛?不是嫉妒,只是一种深深的怅惘——我拥有了曾经追求的一切,却永远失去了靠近他的可能。不,或许从未拥有过,又何谈失去?”
“这场雨,下得正好。可以让我尽情地想念,然后,学着遗忘。”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落,与窗上的雨痕交汇在一起。她允许自己在这一刻脆弱,在这个无人看见的雨夜,与年少的那个自己好好告别。
明天,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她依旧会是那个睿智、优雅的苏教授——至少在所有人眼里,是这样。
……
与此同时,
汉东省公安厅内的气氛,却与窗外的秋雨一样,带着一种微妙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