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委三号院的书房,再一次成为了这盘复杂棋局的无形指挥中枢。
秋意渐深,夜凉如水,窗外几片梧桐落叶打着旋儿,无声地贴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又被夜风悄然卷走。
书房内,只亮着一盏黄花梨书案上的旧台灯,暖黄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投在满墙的典籍上,仿佛历史的注脚。
陆则川与高育良对坐,中间隔着一方厚重的砚台,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界限,划分着经验与锐气,却又紧密相连。
高育良捧着一杯俨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却模糊不了那份历经沉浮后的沉静。
“则川啊,”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稳如磐石,
“吕州这边,同伟的雷霆手段,加上田国富的‘天网’巡视,双管齐下,压力给得很足。姚卫东这棵烂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不过,则川,你注意到没有?田国富的‘天网’,跟得很紧,几乎是踩着同伟的脚步到的吕州。张克勤此人,是田国富的心腹,作风绵密,善于深挖。他此去,恐怕不单单是‘配合’那么简单吧?”
陆则川微微颔首,目光沉凝,落在虚空中某一点,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数百里外吕州的惊涛骇浪。
“姚卫东是沙瑞金留在汉东最大的一块腐肉,必须彻底剜除。同伟这把刀,用得正是时候,快、准、狠,打掉了他们最后负隅顽抗的气焰。而田国富……”
“田国富的‘积极配合’,我一直看在眼里。他是在借我们掀起的这股‘东风’,行他自己的‘云雨’。”
“张克勤去吕州,目标恐怕不止于姚卫东,更深层的,或许是想借此机会,梳理吕州乃至更广范围的人脉网络,甚至……试探我们容忍的底线,为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力量,攫取更多的筹码和话语权。”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剖开迷雾:“这是也是一种阳谋。我们推动反腐,他顺势扩大战场;我们清除沙瑞金余毒,他试图在其中安插自己的人,或者至少摸清底细。他想把水搅得更浑,才好浑水摸鱼。”
他顿了顿,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意味深长的弧度,“他想借势而为,火中取栗,我们不妨静观其变。只要大方向不乱,他这张‘网’,也能帮我们捞起一些藏在更深处的泥沙。”
他的分析,冷静而透彻,不仅看到了局面的表象,更洞悉了各方势力表象之下的真实意图和彼此制衡的微妙关系。
高育良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带着文人特有的忧思与情怀:“唉,权力场中,总是少不了这般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