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那夜的到访,如同一块巨石,在高育良波澜暗涌的心湖中,砸开了一个深沉的漩涡。
书房里再度剩下他一人,那份强装的镇定便冰消瓦解。
他陷在沙发里,下意识地点燃一支烟,却忘了去吸,任烟灰积了长长一截,将断未断。祁同伟的那句“主动向组织说明情况,争取宽大处理”,像魔咒般,在他脑海里盘旋不去。
宽大处理?他高育良纵横汉东数十载,何时需要摇尾乞怜,祈求“宽大”?
一股混杂着屈辱、恐惧和巨大不甘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他想起自己一步步从基层爬上来的艰辛,想起那些为了“大局”而做出的妥协、交易,甚至……逾越。
难道这一切,最终都要以这样一种不堪的方式收场?
不,绝不!
他猛地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地踱步。沙瑞金的态度暧昧,说明上面还有博弈的空间。陆则川虽然步步紧逼,但终究是自己的女婿,这层关系就是一道缓冲带,他未必会赶尽杀绝。只要稳住,只要外面的人(他想起那个嘶哑的声音和所谓的“礼物”)动作够快,制造出足够的混乱和焦点,他未必没有金蝉脱壳的机会。
对,必须稳住!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份关于吕州干部调整的初步方案,目光落在孙连城那个名字上,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
陆则川想用这把“倔刀”来破局?也好,就让这潭水再浑一点。
他提起笔,在孙连城的名字旁,郑重地写下了“同意”二字,甚至还加了一句批注:“孙连城同志原则性强,熟悉城建规划,相信能在新岗位上发挥重要作用。”
他要表现得一切正常,甚至要“支持”陆则川的一些举措,麻痹对手,也为自己争取时间。这份批注,明天就会以某种方式传到该看到的人眼里。
而与此同时,陆则川也并未入睡。
他站在自己那套隐秘别墅的露台上,指尖夹着一支缓缓燃烧的香烟,却没有吸几口。祁同伟汇报了夜访高育良的情况,结果在意料之中。高育良那句“回不了头了”,坐实了他已深陷泥潭,且毫无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