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只当这是臣子对君主的忠心,可经太后今日一提点,她才猛然惊觉,那份心思,似乎早已超出了君臣的界限。
“不行,不能再想了。”林阿夏霍然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的凉风扑面而来,带着草木的清香,稍稍吹散了些心头的燥热。她望着窗外女辅营的营地,远处已有女兵在操练,呐喊声整齐划一,充满了朝气。
这是她一手带出来的队伍,是她的底气,也是她的责任。她不能因为这些儿女情长而乱了方寸,更不能辜负太后的信任和柴宗训的依赖。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触到耳尖,才发现那里竟也是滚烫的。她不由得有些懊恼,自己何时竟变得如此不沉稳了?不过是太后一句提点,竟让她这般心神不宁。
“太后说得对,”她轻声对自己说,“要站在他身边,首先得让自己够格。”
她关上窗户,转身走向衣柜。衣柜里除了劲装和铠甲,只有几件太后赏赐的襦裙,料子极好,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可她从未穿过。今日,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衣柜,取出了一件月白色的襦裙。
襦裙的料子柔软顺滑,触手生凉。她笨拙地褪去身上的劲装,换上襦裙。裙摆很长,拖在地上,行动很是不便。她走到镜前,看着镜中截然不同的自己,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
月白色的襦裙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长发松松地披在肩上,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温婉。可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抬手想束起头发,手指却在触及发丝时停住了。
她想起那些穿睡衣的女孩,想起她们自在从容的模样。或许,女儿家本就该是这般模样?只是她早已习惯了刀光剑影,忘了自己也可以有这般柔软的一面。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女兵的声音:“统领,您吩咐准备的北境向导名单,属下整理好了,请问现在能进来吗?”
林阿夏心头一慌,连忙抬手拢了拢长发,又扯了扯裙摆,急声道:“等一下!”
她迅速走到衣柜前,想换上劲装,可一时之间竟找不到系带的方式,急得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铜镜中的女子,脸颊绯红,眼神慌乱,像极了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姑娘,哪里还有半分统领的威严?
“统领?”门外的女兵又唤了一声。
“来了来了!”林阿夏急中生智,拿起一件外袍披在襦裙外面,勉强遮住了裙摆,又胡乱地将长发束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这才定了定神,开口道,“进来吧。”
女兵推门而入,见林阿夏披着外袍,发髻有些散乱,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将手中的名单递了过去:“统领,这是十名向导的名单,都是精通辽语、熟悉北境地形的姐妹。”
林阿夏接过名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好,我看看。”
她低头看着名单,目光却有些涣散,眼角的余光瞥见铜镜中自己的身影,脸颊又开始发烫。她生怕女兵看出破绽,连忙道:“名单没问题,你去通知她们,半个时辰后在营门口集合,我亲自训话。”
“是,统领!”女兵躬身应道,转身准备离去,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阿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统领,您今日……是不是不舒服?脸色好像有点红。”
林阿夏心头一跳,连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强作镇定道:“无妨,许是昨夜没休息好。你快去办事吧。”
“是。”女兵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寝殿。
门关上的那一刻,林阿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她看着身上的月白色襦裙,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不由得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