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宗训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因为……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得试着说服你父汗,和我们后周正式结盟。”他从樟木箱子里搬出一沓账册,“你看,这是后周三年的粮税记录,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是每年给辽地十万石‘占城稻’种,再加三万匹绢帛。但……能不能别咬得太紧?不然我们也拿不出来了。”
耶律延寿女看着那些写满数字的账册,又看看窗外正在给麦田浇水的农夫——他们的裤腿卷到膝盖,泥水里的脚泡得发白,却还在笑着打赌今年的麦收能卖多少价钱。她忽然想起昨日在寝殿里,柴宗训说“史书要翻篇”时的眼神。
“你是怕父汗知道了这些,会觉得后周没诚意,毁了和平约定吗?”
柴宗训用力点头,眼圈微微泛红:“我母后说,盟约就像种麦子,得双方都松松土,才能长出苗来。辽地需要粮种,后周也需要辽地的皮毛御寒……要是因为过去的账闹翻了,这满汴梁的麦子,不就白种了吗?”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那本“和平册子”,翻开最新一页——上面画着两个小人,一个穿着辽地的胡服,一个穿着后周的襦裙,手拉手站在麦田里,旁边写着“不打架,一起收麦子”。
“你看,这是我昨天晚上画的。”柴宗训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想让这页变成空白……”
耶律延寿女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她想起父汗在新麦宴上那句“打了一辈子仗,竟忘了最该护着的是土地和百姓”,想起观音女姐姐说“刀剑能夺城,却守不住人心”,再看看眼前这个为了国家社稷,强撑着大人模样的孩子,忽然觉得手里的草筐重如千斤。
她伸手抹去柴宗训眼角的泪,把草筐塞到他怀里:“这个给你装盟约用。你放心,我答应你,回去绝不说那些旧账。”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而且,我会说服父汗的。盟约的条件,我们可以慢慢谈——就像种稻子,得一季一季来,急不得。”
柴宗训猛地抬头,眼里重新亮起光:“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