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荆青冥那冰冷的目光扫来时,苏清漪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荆青冥的左眼,黑莲依旧在缓缓旋转,深邃得如同无底深渊,倒映着她此刻的狼狈与惊惶。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甚至没有刻意的嘲讽,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漠然。
就像在看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被打碎在地的瓷器。
苏清漪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让她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自己曾经视为累赘、弃如敝履的未婚夫,踏着瞬间抽干恐怖源兽所形成的枯木王座,以最蛮横、最霸道、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将象征着仙宗新一代天骄、她如今攀附依靠的林风,连带着其引以为傲的金剑台尊严,狠狠砸进了尘埃里!
那枯木巨爪砸落时,带起的不仅仅是风暴和烟尘,更是将她心中那点仅存的、试图说服自己选择林风是正确的侥幸和优越感,砸得粉碎!
花仙柔弱?林师兄才是真正的强者?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荆青冥平静地收回目光,仿佛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无关紧要的事物。他的视线扫过下方整个如同被冻结的竞技场。无数张脸上,写满了惊骇、恐惧、呆滞、难以置信,再找不到一丝一毫曾经的轻蔑与嘲弄。
他的声音并不洪亮,甚至带着一丝战斗后的疲惫沙哑,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广场,如同冰冷的钢针,扎进每一个人的耳膜:
“苏师姐。”
这三个字,平淡无奇,却让看台上的苏清漪再次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
荆青冥的目光最后落在自己脚下这尊狰狞巨大的枯木源兽雕像上,他的指尖在粗糙冰冷的枯木表面轻轻拂过,感受着其中残留的、被强行抽干湮灭的磅礴生命力和无尽的痛苦怨念。
他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冰冷刺骨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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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枯木’…”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抬起,如同无形的冰锥,精准地刺向苏清漪颤抖的灵魂深处,也刺向所有曾经嘲笑“花仙柔弱”之人的心脏。
“…可还入眼?”
“枯木”二字,在死寂的广场上回荡,带着双重的、冰冷刺骨的重量。
一重,指向他脚下这尊由恐怖源兽转化而成的、象征着他绝对力量的枯木造物。
另一重,则如同淬毒的尖刀,狠狠剜向金剑台上那个被砸得吐血、本命剑蒙尘、象征着“金玉其外”的林风!
荆青冥不再言语。他站在枯木兽首之上,破碎的衣袍沾满污秽,左眼黑莲妖异旋转。身影在弥漫的烟尘和巨大的枯木阴影衬托下,并不高大,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如同从九幽地狱深处走出的修罗威压。
他脚下的枯木巨爪,深深嵌入代表着仙宗核心弟子荣耀的金剑台废墟之中,如同一个永恒的烙印,一个无声的宣告。
柔弱?累赘?
在这绝对的、掌控生灭的力量面前,谁才是真正的笑话?
苏清漪捂着嘴,再也抑制不住,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身体软软地瘫坐下去,泪水混合着脸上的灰尘滑落,在狼藉的地面上留下两道清晰的湿痕。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林风躺在冰冷的碎石中,挣扎着想抬起头,想怒吼,想反驳。但胸口的剧痛和本命剑传来的哀鸣与污浊感,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只能发出痛苦的嗬嗬声,眼睁睁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在“枯木”的阴影下,化为齑粉。
整个万灵仙宗新生大比的竞技场,被这“一拳”彻底改变了格局。荆青冥这个名字,连同那枯木巨爪的阴影,深深地烙印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头,再也无法磨灭。
花间修罗,初露锋芒。
死寂的竞技场,仿佛被投入了无形的凝固剂。那巨大的枯木源兽雕像,那深嵌在金剑台废墟中的狰狞巨爪,还有那站在兽首之上、衣袍破碎却如同魔神般的身影,共同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林风躺在碎石中,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带出更多带着灰败色泽的血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本命金剑“惊蛰”传来的哀鸣与污浊感,那层附着其上的灰暗锈迹,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与剑的联系,也侵蚀着他身为金系天骄的骄傲与道心。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想怒吼着斥责荆青冥使用的“邪术”,想证明自己依然强大。但身体的重创和神魂的刺痛让他只能徒劳地蠕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哑声,如同濒死的野兽,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枯木兽首上那道身影,充满了怨毒、屈辱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林师兄!”“快!丹药!快给林师兄疗伤!”“他的本命剑…被污染了?!”
核心弟子们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涌向林风。他们看着林风的惨状,再看向那尊枯木巨兽和兽首上漠然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骇然和后怕。刚才那一爪若是落实,后果不堪设想!荆青冥…这个他们从未正眼瞧过的“柔弱花仙”,竟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苏清漪瘫坐在冰冷狼藉的地上,泪水无声地冲刷着脸上的灰尘,留下脏污的痕迹。荆青冥那句冰冷的“苏师姐,你看这‘枯木’,可还入眼?”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中疯狂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上。
“枯木”……他说的“枯木”,既是脚下这尊恐怖的造物,更是她亲手选择、视为倚仗的林风!那个在她眼中代表着金玉前程、无上荣光的林风师兄,此刻却躺在碎石血泊中,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本命剑蒙尘黯淡,如同……一截被折断、失去所有光泽的朽木!
而荆青冥,这个她弃如敝履、视为累赘的“柔弱花仙”,却踏着枯木王座,俯瞰着他们的狼狈。那左眼中旋转的妖异黑莲,那平静话语中蕴含的冰冷力量,那掌控生灭的威压……这一切,都与她记忆中那个沉默寡言、侍弄花草的少年,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的巨大反差。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苏清漪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她一直以来的选择,她所谓的“识时务”,她为了家族不得不依附林风的理由……在这一刻,在荆青冥绝对的力量面前,被撕扯得粉碎,变得无比苍白可笑!她甚至不敢再看荆青冥的眼睛,那深渊般的黑莲仿佛能将她灵魂深处所有的卑微和悔恨都吸扯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孽障!”
一声蕴含无边怒意的暴喝,如同九天惊雷,骤然在竞技场上空炸响!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席卷而下,瞬间冲散了弥漫的烟尘,也将所有震惊、恐惧、议论的声音彻底压灭!
一道身影如同金虹贯日,瞬息间出现在金剑台的废墟上空。来人须发皆白,面容古拙,身穿一袭绣着刑堂标志的玄色长老袍。他周身缭绕着令人窒息的威压,赫然是一位元婴后期的顶尖强者!正是仙宗刑堂执法长老——厉沧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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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沧溟的目光如同两柄实质的冰刀,先是扫过狼藉不堪的金剑台,看到重伤呕血、本命剑蒙尘的林风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随即,他冰冷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牢牢钉在了枯木兽首之上,那破碎衣袍染污的身影上。
“荆青冥!”厉沧溟的声音蕴含着雷霆震怒,“新生大比,竟敢动用如此邪法,重伤同门天骄,毁坏宗门重地!你该当何罪?!”
元婴后期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巨山,朝着荆青冥当头压下!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修为稍低的弟子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
荆青冥站在枯木兽首上,身形在厉沧溟的威压下显得有些单薄,衣袍猎猎作响。但他却如同扎根在枯木中的磐石,纹丝不动。左眼瞳孔深处的黑莲旋转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将那磅礴的威压无声地吞噬、化解。
他缓缓抬起头,迎向厉沧溟那足以让金丹修士神魂战栗的目光,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厉长老。”荆青冥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威压,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弟子何罪之有?”
“放肆!”厉沧溟怒极反笑,“众目睽睽之下!你操纵邪魔之力,制造枯木傀儡,重伤核心弟子林风,破坏金剑台防护阵,还敢狡辩无罪?!”
荆青冥的目光扫过下方惊魂未定的众多弟子,最终落回厉沧溟身上,语气平淡得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弟子被源兽吞噬,生死一线,被迫自保而已。”
“自保?”厉沧溟冷笑,“以筑基修为,瞬间抽干堪比金丹后期战力的源兽生机,凝为枯木傀儡,反手一击撼动元婴级防护阵,重伤核心弟子?这,是你区区花仙血脉能做到的‘自保’?分明是修炼了吞噬生机的邪魔功法!”
他一步踏出,元婴后期的气势毫无保留地爆发,空间都仿佛在微微扭曲:“说!你这身诡异力量从何而来?是否与邪魔污染有关?!速速交代,否则休怪本长老以宗规将你就地格杀!”
森然的杀意毫不掩饰,如同凛冬寒风刮过整个竞技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没人怀疑这位以铁面无私、手段酷烈着称的刑堂长老的话。
荆青冥沉默了一瞬。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到了极点。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有恐惧,有惊疑,有幸灾乐祸,也有极少数复杂的担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荆青冥忽然动了。
他并未回答厉沧溟的质问,也没有辩解。他只是微微低下头,伸出右手。
那只手,同样沾染着污秽的黏液,指节分明。
然后,在厉沧溟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在无数人惊骇的注视下,荆青冥那只沾满污秽的手,轻轻地、随意地,拍在了脚下那狰狞枯木源兽雕像的头颅之上。
啪。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广场上,却如同惊雷!
随着这一拍——
“嗡……”
那庞大如山岳的枯木源兽雕像,其坚硬、枯槁、散发着死寂气息的木质躯干,猛地亮起无数道细微的、暗红色的脉络!那些脉络如同活物般急速蔓延,瞬间布满了整个雕像!
一股远比之前源兽暴走时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充满了极致痛苦与疯狂怨念的邪异气息,轰然从那枯木雕像上爆发出来!
“吼——!!!”
一声非人非兽、仿佛无数灵魂在同时哀嚎尖啸的恐怖咆哮,撕裂了竞技场的死寂!那咆哮声中蕴含的邪恶意念,瞬间冲击着所有人的神魂!修为不足的弟子脸色煞白,头痛欲裂,甚至有人直接晕厥过去!
枯木源兽那空洞的眼眶中,猛地燃起两团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魂焰!
厉沧溟脸色瞬间剧变!以他的修为,自然能清晰感知到,这股狂暴邪异的意念,并非荆青冥自身所发,而是被他强行抽干、压缩、凝固在枯木之中的源兽残魂和污染本源,此刻被彻底引爆了!这股力量混乱、暴虐,毫无理智,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本能!
“不好!失控了!”厉沧溟心中警兆狂鸣。这引爆的力量虽然驳杂,但其核心蕴含的污染怨念强度,足以瞬间重创甚至污染大批低阶弟子!
他几乎本能地就要出手镇压这失控的枯木怨魂!
然而,就在他气势勃发,准备施展雷霆手段的刹那——
荆青冥那只按在枯木兽首上的手,五指猛地收拢!
“呜——”
那刚刚爆发出惊天动地咆哮、魂焰疯狂燃烧的枯木源兽雕像,如同被扼住了喉咙的野兽,所有的咆哮和魂焰骤然一滞!那遍布全身、如同血管般鼓胀的暗红色怨念脉络,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强行抽吸,疯狂地朝着荆青冥的掌心汇聚、坍缩!
荆青冥的掌心,仿佛出现了一个无形的黑洞!
狂暴混乱的怨念、邪异的污染本源、还有那源兽残存的磅礴能量,如同百川归海,被那“黑洞”疯狂吞噬!枯木源兽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风化!那幽绿的魂焰剧烈挣扎、跳动了几下,如同风中残烛,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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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两个呼吸!
那刚刚还爆发出毁天灭地气势的枯木怨魂,连同整个枯木源兽雕像,便在荆青冥的五指收拢间,被彻底吸干、湮灭,化为漫天飘散的、毫无生机的灰色尘埃!
风一吹,尘埃飘散,不留一丝痕迹。
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邪魂咆哮,只是众人的一场幻觉。
整个竞技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但这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深沉,更加恐怖!
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连灵魂都在颤抖!
厉沧溟那蓄势待发的攻击僵在半空,元婴后期的磅礴气势也出现了瞬间的凝滞。他那双阅尽沧桑、洞悉人心的锐利眼眸,死死地盯着荆青冥那只缓缓收回的、沾染着污秽的手,瞳孔深处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震惊和……深深的忌惮!
这…这根本不是简单的控制!
这是绝对的、彻底的、随心所欲的生灭掌控!
引爆?那是他故意的!只是为了向所有人,尤其是向他这位元婴后期的刑堂长老,展示一种力量!
一种可以瞬间创造毁灭,也可以瞬间抹平毁灭的力量!一种可以将狂暴的污染怨念玩弄于股掌之间,生杀予夺的力量!
荆青冥缓缓收回手,仿佛只是掸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灰尘。他再次抬起头,看向空中的厉沧溟,左眼的黑莲依旧在缓缓旋转,深邃而平静。
“厉长老。”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也敲打在厉沧溟的心头。
“弟子被源兽吞噬,为求自保,不得已抽其生机,凝其残躯为枯木。”
“弟子遭人算计,引魔香加身,引来源兽暴走,意图置我于死地。”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下方那些核心弟子,尤其是瘫软在地的林风,最后落在脸色惨白的苏清漪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中的含义,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