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天还未亮透。京城厚重的北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中,缓缓开启一道仅容车马通过的缝隙。寒气夹杂着灰尘扑面而来,门外是灰蒙蒙的、尚未苏醒的官道,通向未知的北方。
一队看似寻常的商旅车队,悄无声息地驶出了城门。车队规模不大,约莫五六辆大车,俱是坚固的乌篷车,拉车的骡马膘肥体壮,蹄声轻快而整齐。护卫的趟子手和车夫们,个个精悍沉稳,眼神锐利,看似寻常打扮,腰间却都鼓鼓囊囊,步伐沉稳,显然身怀武艺。这正是改头换面后的“保龙一族”。
为首一辆车旁,李寻欢披着一件御寒的青色斗篷,掩去了几分往日的飘逸,眉宇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倦色,但眼神依旧清澈锐利,扫视着周遭。他扮作携家眷出关行商的世家公子。身旁车内,林诗音裹着厚厚的狐裘,只露出一张略显苍白却沉静的俏脸。李寻安换上了管事常穿的藏蓝长袍,龙啸云则是一身劲装,外罩皮袄,扮作护卫头领,顾盼间豪气逼人。谢颜易容成一位面容普通、沉默寡言的中年妇人,跟在林诗音车旁。汪小闲则远远落在车队最后,骑着一匹青骢马,白衣如旧,仿佛只是同路的闲散旅人,与车队若即若离。
车队行出不到十里,天色微明,官道旁出现一处孤零零的驿站,旗幡在寒风中抖动。这是早已安排好的接应点。
车队在驿站院外停下歇脚,喂马饮水。一名穿着驿丞服色、面容精干的中年汉子快步上前,殷勤地招呼,指挥手下送上热汤水,看似寻常招待,却在递水给李寻欢时,指尖一弹,将一个冰凉沉甸甸的物事滑入了李寻欢袖中。同时压低声音,快如蚊蚋:“李公子,京里加急,六百里加急送来的。”
入手是一枚三寸长短、做工极为精致的薄金筒,入手冰凉沉重,筒身密封着殷红的火漆,火漆上赫然盖着皇帝的玉玺密印!李寻欢瞳孔微缩,面色不变,对驿丞微微颔首,袖袍一拂,已将金筒纳入怀中。他转身对众人使了个眼色,便与李寻安、龙啸云、谢颜迅速进入了驿站内一间早已准备好的僻静客房。汪小闲不知何时也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内。
房门紧闭,屋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黄。李寻欢取出金筒,指尖微一用力,捏碎火漆,从中抽出一卷明黄色的丝绸。丝绸质地柔软细腻,正是宫内御用。展开一看,上面是皇帝亲笔手书,字迹不如平日朱批奏章时工整,略显潦草飞扬,墨迹深浓,可见书写时心境之激荡迫切。旨意并非正式的诏书格式,反而更像是密友间的私信,语气沉重而恳切:
“李爱卿并保龙一族诸位忠勇:朕知卿等已踏征程,心甚慰,亦甚忧。昨夜独坐观星台,见紫微晦暗不明,西北分野煞气冲霄,直犯中宫,天象示警尤烈!‘轮回盘’之祸,恐非虚言妄测,实乃动摇国本之巨患!此物万不可落入奸邪之手,切记!切记!”
字里行间,透出一股深切的焦虑。皇帝继续写道:“朕今特赐密旨一道,并再赐‘如朕亲临’玄铁令一枚。凡关外三品以下文武官员,见令如见朕,卿等可凭此令先行节制调遣,遇紧急,可调边军一营,准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看到此处,龙啸云虎目一亮,忍不住低呼:“好家伙!先斩后奏!陛下这次真是下了血本!”
李寻安神色凝重,缓缓道:“此令权柄极重,亦是烫手山芋,用之须慎之又慎。”
旨意下半部分,则是具体的物资支持:“为助卿等成事,朕已从内帑拨付赤金千两,明珠、翡翠、玛瑙等珠宝十匣。另,宫中秘藏之天山雪莲、百年老参、灵芝、鹿茸等珍稀药材若干;工部精造之淬毒弩箭三百,金丝软甲五十副。一应物资,已由大内高手经秘密渠道,运抵关外重镇‘驼城’,存入狐影门秘库,凭附上之金符即可提取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