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不起眼灰布衣裳的杂役(福顺安排的),正跟一个相熟的货郎“唠嗑”,声音不大,但周围几桌都能听见。
“……老哥,你是不知道!昨儿个宫里可出了件稀罕事!”杂役一脸惊叹,“陛下在御花园,新得了一块天外飞来的神石!巴掌大,夜里自个儿会发光!陛下好奇啊,就对着那石头唱了一句‘今儿个老百姓真高兴’……”
货郎配合地瞪大眼睛:“然后呢?”
“然后?”杂役一拍大腿,“了不得了!就听‘嘎吱’一声巨响!南天门!金光闪闪的南天门,它开了!呼啦啦下来一队天兵!金盔金甲,那叫一个威风!领头那位大将,好家伙,身高丈二,腰围也是丈二,扛着把九齿钉耙,跟年画上那个天蓬元帅一模一样!”
旁边几桌喝茶的客人,耳朵早就竖得跟兔子似的了。
“真的假的?”一个客人忍不住插嘴。
“千真万确!”杂役信誓旦旦,“那大将下来就嚷嚷:‘玉帝有旨!听说下界皇帝老儿家花园地硬?俺老猪……呃,本帅奉命带兄弟们来松松土!’ 然后抡起钉耙就在御花园里刨开了!那叫一个卖力!据说刨出来的坑,种人参果都够用了!”
“噗——”邻桌一个客人一口茶喷了出来。
“哈哈哈!天蓬元帅下凡翻地?还扛着钉耙?”另一个客人笑得直拍桌子,“这……这也太接地气了吧!”
货郎也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摇头:“啧啧,奇闻!真是奇闻!我得赶紧跟我那跑北边生意的老表说说去!让他也开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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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情景,在皇宫的各个角落,在京城的市井之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涟漪迅速扩散开去。
那些押韵、夸张、离谱又带着点恶搞的“宫廷秘闻”,经过无数张“非官方”嘴巴的“润色”和“再创作”,变得更加活色生香,细节丰富,传播速度呈几何级数增长。
江屿白躲在旧档库里,听着福顺派来的小太监眉飞色舞地汇报“战果”,乐得在布满灰尘的旧书堆里直打滚。
“哈哈哈!成了!真成了!家人们!老铁们!这波‘假情报病毒’投放,效果拔群啊!”他兴奋地搓着手,“福公公,您手下这帮‘人才’,简直个个都是传播学大师!奥斯卡欠他们一座小金人!”
福顺也捻着并不存在的胡须,一脸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是谁调教出来的!咱家早就说过,宫里卧虎藏龙!”
然而,乐极容易生悲。
就在江屿白沉浸在“假情报”初步成功的喜悦中,琢磨着要不要再添把火,编个“北狄巫师跳大神结果把自己头发点着了”的新段子时……
砰!
旧档库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不,是狠狠一“撞”,差点直接拍在地上!
尘土飞扬中,一个身影逆着光,杀气腾腾地站在门口!
不是别人,正是本该躺在太医院、灌了好几碗参汤才缓过一口气来的——周墨宣!
老学究脸色依旧苍白,眼袋乌青,走路还有点打晃,全靠一根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粗木棍拄着。但那眼神,那气势,简直比紫宸殿上怒斥蛮使时还要骇人!
他花白的头发散乱,官袍皱巴巴地套在身上,扣子都扣歪了一个,显然是刚从病榻上挣扎起来,连滚爬爬杀过来的。
此刻,他那双布满血丝的老眼,如同喷发的火山,死死锁定了还保持着“打滚”姿势、僵在旧书堆里的江屿白!
“江!屿!白!”周墨宣的声音嘶哑,却带着雷霆万钧的怒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子,伴随着粗重的喘息,“竖子!安敢如此!安敢如此辱我清名!毁我史学泰斗之誉!!”
他手里的粗木棍,哆哆嗦嗦地指向江屿白,仿佛下一秒就要化身打狗棒法传人。
江屿白吓得魂飞魄散,一个鲤鱼打挺(没打起来,被书绊了个趔趄)从书堆里爬起来:“周……周老!您……您怎么来了?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呢!快……快坐下歇歇!”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找把椅子,结果只摸到一个三条腿的破凳子。
“歇?!”周墨宣气得浑身发抖,拄着木棍往前逼近一步,“老夫再躺下去!怕是就要被你编排成街头算命的瞎眼神棍了!!”
他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差点又背过气去,福顺赶紧上前想扶,被他一把甩开。
“尿炕?!画地图?!歪嘴蛤蟆?!”周墨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愤欲绝的颤音,“还……还夜观星象算出来的?!江屿白!老夫一生严谨治史!视清誉如性命!你……你竟敢……竟敢用如此粗鄙不堪、污秽下流之言辞……假借老夫之名!!散布于市井之间?!你……你……”
他“你”了半天,气得眼前发黑,那根粗木棍在地上杵得咚咚直响,仿佛在给江屿白敲丧钟。
“周老息怒!息怒啊!”江屿白都快哭了,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这……这都是计策!对付北狄探子的计策!是陛下点头的!‘便宜行事’!您听我解释……”
“计策?!”周墨宣怒极反笑,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好一个‘便宜行事’!好一个对付北狄的‘妙计’!用老夫的清誉去填你那粪坑一样的‘妙计’?!江屿白!你……你欺人太甚!!”
他猛地举起那根粗木棍,看那架势,是真要不管不顾地给江屿白开瓢了!
“周老不可!”福顺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抱住周墨宣的腰,“使不得!使不得啊!江大人也是为了大局!为了乐司官!为了迷惑北狄啊!”
江屿白则抱头鼠窜,绕着堆积如山的旧书堆和破烂家具跟周墨宣玩起了捉迷藏。
“周老!误会!天大的误会!”江屿白一边躲一边嚎,“那都是假的!假的!就是为了让北狄探子懵圈!让他们摸不着头脑!让他们觉得咱这儿神神叨叨深不可测!真不是故意败坏您名声啊!您在我心里,永远是高山仰止的史学泰斗!光辉万丈!”
“光辉万丈?!”周墨宣被福顺抱着腰,手里的棍子还拼命往前够,试图戳到江屿白,“老夫的光辉!都被你那‘蛮王尿炕图’给玷污了!给那‘歪嘴蛤蟆’熏黑了!!”
他气得口不择言:“还……还夜观星象?!老夫昨晚明明在太医院灌参汤!灌得直打嗝!观个屁的星象!算个屁的尿炕!!”
噗——
正在努力扮演“人形锁”的福顺,一个没绷住,笑喷了。
这一笑,差点把周墨宣气得当场升天。
旧档库里鸡飞狗跳,尘土飞扬。江屿白抱头鼠窜,周墨宣拄棍追杀(被福顺限制),福顺一边憋笑一边拉架,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且……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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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周墨宣终于挣脱福顺的“束缚”,一棍子扫向江屿白藏身的旧书架时……
异变陡生!
也许是周老含怒一击力道太大,也许是那书架年久失修早已不堪重负。
只听“哗啦——哐当!”一阵巨响!
江屿白头顶那个塞满了厚重旧档、摇摇欲坠的高大书架,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猛地倾斜、垮塌下来!
沉重的木架,带着漫天飞舞的灰尘和无数泛黄发脆的旧纸卷宗,如同雪崩一般,朝着下面目瞪口呆的三人——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小心!”
“快躲开!”
福顺的尖叫和周墨宣的惊呼同时响起。
江屿白离得最近,首当其冲!他只来得及下意识地抱头缩成一团,心里哀嚎:“吾命休矣!没死在北狄邪鼓下,没死在周老棍棒下,难道要命丧自家旧书堆?!”
预想中的剧痛和被活埋的窒息感并未传来。
书架倒塌的势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在半空中极其短暂地阻滞了一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嗖——!
一个极其微小、速度极快的暗影,如同被书架倒塌的气流激射而出的子弹,从漫天飞舞的纸屑和灰尘中猛地射出!
不偏不倚!
啪!
正好砸在江屿白因为抱头而露出的……光洁饱满的额头上!
力道不大,但非常突然,砸得他“嗷”一嗓子。
“什么东西?!”江屿白捂着被砸中的额头,惊魂未定地抬头。
灰尘弥漫中,一个黄豆大小、灰扑扑的东西,掉落在他的脚边。
不是书,不是木屑。
是一颗……蜡丸!
一颗表面沾满了灰尘,但依稀能看到刻着一个极其微小、形似扭曲兽角的诡异符号的——蜡丸!
与此同时,在旧档库某个积满灰尘的角落。
那块早已被江屿白遗忘、静静躺在充能矿石堆里“养病”、屏幕漆黑如同板砖的旧手机。
其侧面那个同样沉寂了许久的呼吸指示灯。
极其微弱地、却异常顽强地……
闪烁了一下。
一抹幽蓝的光芒,在弥漫的灰尘中,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