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邻邦来朝:被棉花糖征服的使节

“成了!哈哈哈!成了!驱虫之音,不在悦耳,而在‘厌’!在‘噪’!在‘无序’!在令其烦躁不安,避之唯恐不及!此乃……‘桑田安宁曲’之真谛也!”

周墨宣那沙哑却充满狂喜的宣告,伴随着他手里那破陶盆和竹片,如同胜利的旌旗在桑田上空挥舞。他布满汗水和泥痕的老脸笑成了一朵风干的菊花,全然不顾旁边被那声“嘎吱”魔音震得龇牙咧嘴、耳朵嗡嗡作响的众人。

江屿白揉着饱受摧残的耳根子,看着老周那副“噪音在手,天下我有”的亢奋模样,再看看地上那条被吓得屁滚尿流、仓皇逃窜的卷叶虫,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法子……是有效,可也太缺德了!虫子是跑了,人也快被送走了!他正想泼点冷水,让老周冷静冷静——

“圣旨到——!”

一声尖利悠长的宣喝,如同救场的天籁(对比刚才的噪音,确实是天籁),瞬间打破了桑田边这诡异又热烈的气氛。只见福顺带着两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穿过田埂,一路小跑过来。福顺那圆润的脸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拂尘都歪到了一边,官靴上沾满了泥点。

福顺顾不上擦汗,对着还沉浸在巨大成功喜悦中、举着破盆傻乐的周墨宣,以及旁边捂着耳朵表情痛苦的众人,扯着嗓子宣道:

“陛下口谕:西域‘楼兰驼铃使团’已至京郊!明晚设国宴款待!命音律院周院正、乐瑶管事、江……呃,江顾问,即刻准备!献上‘悦音糖’及‘桑田安宁曲’以彰国威!不得有误!钦此——!”

宣完,福顺才长长吁了口气,看着周墨宣手里那豁了口的破陶盆,再看看他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泥印子和晒得黢黑发亮的老脸,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周老……您这……刚从泥塘里捞出来?还有这‘神器’……” 他指了指破盆,“是准备在国宴上给使节们表演刮盆助兴?”

周墨宣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他低头看看自己泥猴似的狼狈模样,再看看手里这吃饭都嫌寒碜的破陶盆和竹片,老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献礼?国宴?彰国威?用这个?!

“这……这如何使得!” 周墨宣像被烫了手似的,差点把破盆扔出去,“此乃……田间粗鄙之物!岂能登大雅之堂?有辱国体!有辱国体啊!” 他急得直跺脚,刚才还视若珍宝的“驱虫神器”,此刻成了烫手山芋。

乐瑶也面露难色。那“嘎吱”魔音在桑田里吓吓虫子还行,搬到金碧辉煌的国宴大殿上对着西域使节演奏?画面太美不敢想!她都能想象到使节们捂着耳朵、表情扭曲的惊恐模样了。

江屿白倒是乐了,凑到周墨宣身边,压低声音,带着浓浓的戏谑:“周老,慌啥?这不正好吗?让西域友人也感受一下咱们‘桑田安宁曲’的震撼疗效!说不定还能帮他们驱驱帐篷里的蚊虫呢!效果绝对拔群!保证让他们……嗯,终身难忘!” 他故意把“终身难忘”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竖子!休要胡言!” 周墨宣气得胡子直翘,狠狠瞪了江屿白一眼,随即转向福顺,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福公公,这‘安宁曲’……尚在草创,粗陋不堪,难登国宴。不如……就只献上‘悦音糖’?此物甜美新奇,定能彰显我朝……呃……雅致风物?”

福顺用拂尘掸了掸官靴上的泥,小眼睛在周墨宣、乐瑶和江屿白脸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乐瑶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乐管事,周老所言……悦音糖,确是好物。然陛下旨意,‘及’字之后,尚有‘桑田安宁曲’五字。圣心难测,咱家只是传旨。如何‘献’,献何‘曲’,还望音律院……斟酌,斟酌啊!” 他把“斟酌”二字拖得老长,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别想蒙混过关!然后,他像生怕被那破盆的魔音波及似的,一甩拂尘,带着小太监一溜烟跑了,留下音律院众人在桑田边风中凌乱。

于是,一场关乎王朝“声乐外交”体面的紧急攻关,在鸡飞狗跳中仓促展开。

周墨宣再也顾不上他的破盆和虫子,火烧屁股般冲回音律院。他勒令所有工匠停下手头一切活计(包括给二狗做新哨子),全力赶制一批“国礼特供版”悦音糖——糖丝要更蓬松如云,色泽要更莹润如玉,尤其要在里面融入微量能散发柔和微光与悦耳背景音的“天音石”粉末(从冷宫挖出来的陨石碎片),务求达到“视觉听觉味觉三重享受”的顶级效果!至于“桑田安宁曲”……

“改!必须改!” 周墨宣在堆满乐器图纸的实验室里咆哮,唾沫星子横飞,“那‘嘎吱’魔音,绝不可现于人前!乐瑶!你负责!取其‘驱虫’之韵律精髓,务必……务必给我包装成优雅祥瑞之音!用编钟!用古琴!用最清越空灵的音色!要听起来像仙乐!像百鸟朝凤!像……像丰收的喜悦!” 他挥舞着手臂,下达着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小主,

乐瑶愁得直揪自己的头发。把“嘎吱嘎吱”的噪音变成仙乐?这难度堪比把癞蛤蟆包装成金蟾蜍!她看着周墨宣那副“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表情,只能硬着头皮,带着一群同样愁云惨淡的学子,一头扎进了“魔音净化与优雅包装”的苦海里。

国宴当晚,紫宸殿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巨大的蟠龙柱上缠绕着鎏金灯盏,烛火跳跃,将殿内映照得亮如白昼。身着华服的宫女太监穿梭如织,捧着珍馐美馔,步履轻盈。空气中弥漫着佳肴的香气、美酒的醇厚以及名贵熏香的馥郁。

西域楼兰驼铃使团一行十余人,在鸿胪寺官员的引导下步入大殿。为首的使团长阿史那鲁,是个身材高大、鹰鼻深目、蓄着浓密虬髯的中年汉子,穿着色彩浓烈、镶满宝石的锦袍,眼神锐利如鹰,带着审视与好奇打量着这富丽堂皇的天朝宫阙。他身后跟着几位副使和武士,皆身着异域服饰,神情或倨傲,或谨慎,腰间弯刀的宝石刀鞘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赵衍高坐龙椅,冕旒垂珠,面带帝王特有的雍容笑意,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下首音律院众人的席位。周墨宣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深绯官袍(裂口被完美遮掩),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努力挺直腰板,维持着院正威仪,只是那晒得黢黑的脸皮在金碧辉煌的背景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乐瑶身着典雅的乐官服饰,垂首静坐,看似平静,紧握的双手却泄露了她的紧张。江屿白则挂着他那“特约顾问”的招牌,位置靠后,正百无聊赖地研究着面前鎏金酒樽上的花纹,偶尔抬眼瞥一下对面那些西域大汉,眼神里带着点看热闹的兴致。摩诃耶作为“编外人员”,也获准列席末座,他那标志性的卷曲胡子打理得整整齐齐,低眉垂目,显得格外安静。

福顺侍立在赵衍身侧,小眼睛滴溜溜地转,时刻关注着殿内动向。

宴会伊始,宾主尽欢。烤全羊的焦香、马奶酒的醇烈、各色珍馐的香气弥漫开来。西域使节们显然对天朝美食颇为满意,尤其是那烤得金黄酥脆、滋滋冒油的羊腿,引得几位使节武士频频举杯,大声赞叹(虽然发音古怪)。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赵衍放下酒樽,对着福顺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