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手里这块陪他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兄弟”,最终还是没舍得真砸下去。满腔的怒火和焦虑,瞬间化作了巨大的委屈和无力。
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石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桌腿,手里还捧着那块冰冷的“板砖”。
档库里昏黄的灯光,将他失魂落魄的影子投在墙上,缩成一团。
“大哥…” 江屿白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机边缘的划痕,“关键时刻你罢工?玩我呢?穿越者没手机,跟御膳房没灶台有啥区别?咸鱼都还能翻身呢!你这算啥?满电的咸鱼?还是…装死的祖宗?”
他想起地宫里手机最后蹦出的“绿豆糕”广告,想起它用尽最后一丝能量分析出的“圣物饿了”…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抛弃的悲凉涌上心头。
“兄弟啊…没有你,我以后怎么写奏折摘要?怎么给陛下高亮重点?怎么研究这些鬼画符?” 他指了指桌上摊开的“源典”拓片,那些复杂的纹路此刻在他眼里如同天书,“我…我连‘栓Q’都快忘了怎么写了好吗!”
他越想越悲愤,越想越绝望,对着那块电量满格却死活不开机的“板砖”,发出了穿越以来最撕心裂肺的灵魂控诉:
“你这跟揣着满兜银子却饿死在包子铺门口有什么区别?!你这叫…叫…摆烂!对!就是摆烂!纯纯的电子摆烂!躺平主义先锋机!”
控诉在空旷的旧档库里回荡,带着无尽的凄凉。
回应他的,只有桌上油灯灯花“噼啪”爆开的细微声响。
还有手机侧面。
那个绿得发亮、充满讽刺意味的。
100%电量指示灯。
就在江屿白对着手机“遗体”哀悼自己逝去的科技外挂时——
“吱呀——”
旧档库厚重的木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颗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
是福顺公公。
他显然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墙角,此刻脸上带着一种想笑又不敢笑、混合着同情和“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复杂表情。
“咳…江大人?” 福顺捏着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幸灾乐祸,“陛下…让咱家来问问…那个…‘摘要神器’…呃…您的‘法宝’…它…醒过来没?”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江屿白手里那块死寂的“板砖”上,又扫了一眼旁边绿油油的充电矿石,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翘。
江屿白:“……”
他默默地把“板砖”往怀里收了收,试图用袖子挡住那个刺眼的绿灯,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眼神空洞:“福公公…您看它这模样…像是醒了吗?”
福顺的目光在江屿白生无可恋的脸和那块“板砖”之间来回切换,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赶紧用拂尘捂住嘴,肩膀抖得像筛糠。
“哎哟喂…江大人…您…您节哀…” 福顺努力憋着笑,声音都变了调,“咱家瞧着…这‘法宝’…怕是…怕是真‘累’着了?要不…您再给它…喂点好的?” 他指了指那堆成色顶级的矿石。
“喂了!管饱!你看它!”江屿白悲愤地举起手机,指着那绿得发光的指示灯,“电量100%!饱得都快溢出来了!可它就是不开机!不开机啊!它这是…这是吃饱了撑的!纯纯的电子饭桶!”
“饭桶”二字一出,福顺彻底绷不住了,扶着门框笑得直不起腰:“哎…哎哟…江大人…您…您这词儿…绝了…电子饭桶…哈哈哈…”
江屿白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福顺,再看看怀里这块“电子饭桶”,感觉心更累了。
福顺笑够了,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兮兮:“江大人,咱家倒是有个…土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啥法子?”江屿白现在属于病急乱投医阶段,哪怕福顺说跳大神能开机他都愿意试试。
福顺左右看看,确定没旁人,才神神秘秘地说:“您说…这‘法宝’…它在地底下待久了,又吸了那么多‘金石之气’(指矿石能量),会不会…也沾了点不干净的东西?阴气重?所以…‘魂儿’被魇住了?醒不过来?”
江屿白嘴角抽搐:“福公公…您是说…它…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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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对喽!”福顺一拍大腿,觉得自己找到了关键,“您想啊,那地宫多深啊!埋了多少年!煞气多重!这‘法宝’再神,它也是凡…呃,仙家之物不是?猛不丁吸了那么多地底下的阴寒‘金石之气’,保不齐就…就‘虚不受补’,‘魂体不稳’了!”
这玄之又玄的理论,配上福顺那煞有介事的表情,让江屿白一时竟无言以对。他低头看看“板砖”,又想想地宫那阴森的环境和“源典”的诡异…好像…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那…那咋办?” 江屿白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动摇。
福顺一看有门,眼睛更亮了,献宝似的说:“简单!找个阳气最旺、正气最足的地方!给它‘驱驱邪’!‘扶扶正’!咱家觉着…太庙正殿就挺好!受历代先帝香火熏陶,龙气盘踞!您把它…请过去,搁香案上供两天!受受香火!没准儿…这‘魂儿’就回来了呢?”
把手机…供在太庙香案上?
受香火熏陶?
驱邪扶正?
江屿白张大了嘴巴,看着福顺那张写满“我很靠谱”的胖脸,又低头看看怀里这块冰冷的“电子饭桶”…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经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荒诞的…
崩塌与重组。
翌日,深夜。
太庙,正殿。
庄严肃穆的大殿内,烛火长明,香烟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沉静的檀香。历代先帝的牌位在缭绕的青烟中若隐若现,带着无形的威压。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如同做贼一般,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
正是江屿白。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明黄色锦缎裹得严严实实、四四方方的包裹,活像抱着个炸药包。他心跳如擂鼓,额头全是冷汗,一边走一边紧张地四下张望,生怕惊动了值夜的守卫或者…先帝们的英灵。
“罪过罪过…列祖列宗在上…晚辈…晚辈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不得已而为之…” 他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告慰先灵,“借宝地一用…给…给这‘迷途的法宝’…引引路…驱驱邪…您们大人有大量…”
他按照福顺指点的方位,溜到最角落、最不起眼的一个香案旁。香案上供着几盘新鲜果品,烛火相对其他香案要暗一些。
“兄弟…委屈你了…暂时在这旮旯待两天…” 江屿白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明黄色锦缎包裹放在香案最靠里的角落,还用一碟苹果稍稍挡了挡。
看着包裹在烛光和香烟中若隐若现,他双手合十,对着满殿牌位拜了拜:“列祖列宗保佑…让它…开个机就行…要求不高…”
做完这一切,他像完成了一项无比艰巨的任务,长长舒了一口气,又心虚地左右瞄了瞄,才弓着腰,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大殿,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他刚离开没多久。
一个负责值夜、睡眼惺忪的小太监,提着灯笼例行巡查,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这个角落的香案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