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岸从背包里取出声呐仪时,天开始下雨了。他蹲在父亲的坟前,指尖轻轻拂过墓碑上的名字,动作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陈小满跟在他身后,怀里抱着那台旧算盘,鞋上沾满泥泞,踩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周大海没走远,撑着一把破伞从坡下走上来,裤脚早已湿透,手里攥着一部卫星电话。
“海警那边有消息了。”周大海一走近便开口,“陈天豪的人扛不住了,把三十年前的事全交代了。”
陈岸没有抬头,将声呐仪贴在墓碑底座上,插好数据线。屏幕闪了几下,提示信号微弱。他试了两次,始终无法连接。
“雨太大了。”陈小满脱下外套盖住机器,用算盘珠轻轻敲了敲接口,“这样能排出水汽。”
屏幕终于亮起,进度条缓缓移动。陈岸按下回放键,一段音频开始播放——是父亲的声音,断续而低沉:
“8月15日……工头陈某要我伪造气象数据……我不签字,他们就说要让我顶罪。”
声音一出,陈岸的手便停在暂停键上。他盯着屏幕良久,才缓缓松开手指。
“这个‘陈某’……”他低声说,“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小满抬头看他:“哥?”
“编号。”陈岸忽然站起身,“照片背面的编号,和爸的工牌是不是一样?”
他打开手机里的照片——那是之前从保险柜中找到的一张旧照:一个穿着工头制服的男人站在船边,背后有一行小字:CHEN-。他又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塑料卡——父亲的渔业登记证。
两张图像并列在屏幕上。
CHEN-。
完全一致。
小满倒吸一口气:“怎么会……这是一个人的名字?还是编号?”
“不是名字。”陈岸声音低沉,“是代号。他们用‘陈’作标记,用日期当序号。八三年八月十五,第一个被选中的人,就是我爸。”
雨势渐猛,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周大海走到他们前方,挡住了吹来的风。
“所以那天根本不是意外。”他说,“他们是冲着你爸来的。因为他不肯造假,就让他背锅。”
陈岸没说话,再次按下播放键。父亲的声音再度响起:
“……必须让陈工头顶罪。”
这一次,他没有停下,也没有颤抖。他将录音循环播放一遍,随即打开声呐仪的日志功能,输入时间、坐标与气压值。系统自动匹配历史数据,生成了一条航线。
红线自渔港出发,向东偏移二十海里,直指外礁区。
正是沉船的位置。
“正常情况下没人会走这条线。”陈岸指着屏幕说,“除非收到错误指令。而发布指令的人,权限比船长还高。”
小满忽然点了点屏幕边缘:“哥,你看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