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侯府新得能人,”他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得毫无温度的弧度,目光如同刮骨钢刀,在云映雪脸上逡巡,“数日之内便将积年烂账厘清大半,手段了得,账目清明。”
云映雪只觉得那目光如有实质,刮得她脸颊生疼。她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遮掩住眼底翻涌的惊涛。臂弯里的账册仿佛重逾千斤,压得她指尖冰凉。
“既如此,”谢砚之的声音清晰地在花厅内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便由这位云姑娘,协助本官查阅。”他刻意顿了顿,将那“协助”二字咬得格外清晰、格外沉重,每一个音节都如同淬了冰的铁钩,狠狠凿向云映雪紧绷的神经,“想必云姑娘精于算学,心细如发,定能为本官解惑,不至遗漏任何‘细微’之处。”
那“细微”二字,被他念得意味深长,冰冷的目光在她袖口若有若无地停顿了一瞬。云映雪袖中那辣椒粉小囊,仿佛骤然燃起一团烈火,灼烫着她的肌肤。
沈弘文一愣,显然没料到谢砚之会直接点名让一个身份低微的“账房先生”协助查账,这于礼不合。但谢砚之身份特殊,圣眷正浓,他不敢反驳,只得含糊应道:“这……既是侍郎大人吩咐,映雪,你定当尽心协助,不得有误!”最后一句是对着云映雪说的,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撇清。
“是。”云映雪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干涩。她捧着账册,如同捧着自己的断头铡,一步步走向花厅一侧特意辟出的、摆放着文房四宝和空白卷宗的紫檀书案。每一步都踩在无形的刀尖上。
谢砚之已在主位落座,永昌侯陪坐一旁,林氏则借口身体不适告退,暖香堂的甜腻气息似乎也随之散去不少,但花厅内无形的压力更甚。
很快,侯府历年堆积的、散发着陈腐气息的旧账册被小厮们一摞摞搬了进来,堆放在书案旁,几乎要将云映雪纤瘦的身影淹没。谢砚之并不立刻翻阅,只是端起丫鬟奉上的青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姿态闲适,目光却如同无形的蛛网,丝丝缕缕缠绕在书案后那个紧绷的身影上。
“云姑娘,”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棱坠地,在寂静的花厅里格外刺耳,“本官听闻,姑娘算学造诣精深,心算之速,堪比算盘?”他并未看她,仿佛只是随口闲聊。
来了!试探开始了!
云映雪正翻开一本记录田庄租赋的旧账,指尖冰凉。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头也未抬,声音尽量平稳:“大人谬赞。民女不过熟能生巧,算盘珠子拨弄久了,自然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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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谢砚之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他终于抬起眼,那幽深冰冷的目光直直刺向云映雪,“那官道之上,姑娘撒出那包……令人‘耳目一新’之物时,手法之快,角度之刁钻,倒像是演练过千百遍。不知这‘熟能生巧’,是否也源于此?”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讨论天气,但话语里的锋芒却如同淬毒的匕首,直指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