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江面的湿冷,刀子似的刮过武汉长江隧道北岸的观礼台。红绸在寒风中烈烈抖动,悬在“万里长江第一隧”的鎏金牌匾下。台下人头攒动,闪光灯亮成一片星河,市长正对着话筒致辞,声音被江涛揉碎,听不真切。钢筋工王德贵裹紧沾满灰浆的旧棉袄,缩在建设方阵的最边缘。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口袋里那个小小的、硬硬的物件——女儿小梅昨天硬塞给他的塑料护身符,廉价的小菩萨咧着嘴笑。
“爹!”恍惚中,他几乎听见女儿脆生生的喊声,“保佑你挖的大铁龙平平安安!”
就在这时,脚下的大地猛地一颤!
不是地震那种狂暴的摇晃,更像是一条沉睡江底的巨兽在翻身,带着沉闷而粘滞的呻吟。王德贵一个趔趄,扶住身边冰冷的施工围挡才站稳。观礼台上惊呼四起,人群骚动。他下意识望向那深邃黝黑、刚刚揭幕的隧道口,仿佛那里是巨兽的喉咙。
一股阴冷的风裹挟着浓重的水腥和铁锈味,猛地从隧道深处喷涌而出!风过处,观礼台边缘铺设的崭新红毯瞬间褪色、朽烂,像泼了强酸。更骇人的是隧道口内壁——原本浇筑得光滑平整的水泥墙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剥落。裂缝深处,暗红如血的粘稠液体汩汩渗出,蜿蜒流淌,在冰冷的混凝土壁上勾勒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图景:扭曲的人形被捆绑在巨大的祭台上,背景是漩涡般的古老符文,正是那纠缠李家千年的“金兰厌胜”邪咒!
“地…地龙翻身了!”不知谁喊破了音,恐慌瘟疫般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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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北京,国安部地下指挥中心灯火通明。巨大电子屏正分割显示着武汉隧道口的混乱景象、三峡大坝沉降监测网实时跳动的数据流,以及隧道工程的三维结构图。方清墨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如蝶,镜片反射着幽蓝的光。
“李部!”他声音紧绷,“不是地震!三峡监测网显示异常震动源来自江底,深度…坐标锁定!是清末沉船‘楚裕号’的残骸位置!三维建模显示,隧道轴线正好贯穿了它的龙骨!”
屏幕一角弹出残骸的模拟影像,一艘腐朽的木质货船轮廓,船体断裂处,竟隐隐与隧道壁上渗血的祭坛图案重叠!
李玄策站在指挥台前,身形挺拔如松,唯有紧抿的唇线和眼底深处跳动的锐利光芒,显露出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凝视着屏幕上那流淌的血色祭坛,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百年前沉船时绝望的哀嚎如何被咒力捕获、封存,又在今日被这贯通南北的钢铁巨龙惊醒。
“沉船…成了咒力的容器和放大器。”他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冷硬,“盾构机掘进时破坏了它的‘封印’。”他目光转向另一块屏幕上隧道深处盾构机“楚天号”的实时监控画面——巨大的钢铁巨兽正陷入诡异的停滞,刀盘前方不再是坚硬的岩层,而是翻滚如沸的、浓稠如墨的黑暗。“‘楚天号’现在就是祭台上的活牲!通知前方,立刻停止一切机械动力!启用‘金兰’应急通讯频道,直接接通盾构机操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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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构机“楚天号”庞大的腹腔内,此刻如同地狱前厅。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液压系统失灵的尖啸此起彼伏,主控室内灯光忽明忽灭,仪表盘疯狂乱跳。操作长老赵脸色惨白,汗珠顺着额角滚落,他徒劳地拍打着失去响应的控制面板。
“老赵!老赵!听到回话!”驾驶舱顶部的应急喇叭突然响起,是地面指挥焦急的吼声,但声音被一种低沉的、仿佛无数人含混呻吟的呓语干扰得断断续续。
“收到!全…全趴窝了!前面…前面那黑泥巴在动!像活的!”老赵对着话筒嘶喊,声音因恐惧而变调。透过操作室前窄小的观察窗,能看到前方刀盘处,粘稠的黑暗物质正不断膨胀、收缩,如同巨大的心脏在搏动,每一次“收缩”都让整个盾构机舱体剧烈震颤,冰冷的寒意穿透钢铁,直抵骨髓。更可怕的是,那黑暗深处,隐隐有无数双枯骨般的手影伸出,抓挠着刀盘。
“坚守岗位!‘金兰’指令!”喇叭里的声音陡然清晰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混乱的力量,正是李玄策的声音。“方工已锁定诅咒核心在沉船龙骨。听着,你们的盾构机刀盘,是唯一能刺穿它的‘剑’!我们需要在刀盘上刻下破邪的‘真言’!”
“刻字?”老赵愣住了,看着窗外那直径十几米、布满合金刀齿、正被黑暗侵蚀的庞然大物,在它上面刻字?“这…这咋刻?”
“《金刚经》!”李玄策斩钉截铁,“最强的破魔经文!用你们手边一切工具,用焊枪!用钢钎!一个字一个字,刻在刀盘上!让这钢铁巨龙诵经!”
命令通过“金兰”频道瞬间传遍整个工程指挥部和隧道深处的作业面。短暂的死寂后,是工人粗粝的回应此起彼伏:
“焊工班收到!老子烧了一辈子焊,还没给佛祖刻过经!”
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