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北平原的冬夜,冷得如同淬了火的铁。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抽打着空旷的铁路编组站,发出尖锐的嘶鸣。惨白的探照灯光柱刺破浓墨般的夜色,将巨大的龙门吊、静止的货运车厢和纵横交错的冰冷铁轨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投下狰狞扭曲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和一种令人不安的焦糊味。
几辆覆盖着厚厚防雨苫布的重型卡车,如同沉默的巨兽,静静停靠在专用的装卸月台旁。其中一辆车,车头明显扭曲变形,驾驶室玻璃碎裂,散落一地。旁边,一个穿着深蓝色德迅公司工作服、裹着厚重防寒大衣的身影,正半跪在冰冷刺骨的水泥地上,几乎将整个上半身都埋进了卡车底盘下方。他手里握着一支强光手电,光束稳定地扫过每一个螺栓、每一根管线、每一处可能的撞击点。手指早已冻得通红发紫,暴露在外的脸颊被寒风吹得生疼,他却浑然不觉,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隼,不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此人正是周卫国。
几个小时前,他负责押运的这批特殊仪器,在从港口转运至京郊某重要科研基地的途中,发生了“意外”——一辆失控的渣土车在一条偏僻路段突然变道,迫使押运车队紧急避让,其中一辆装载着最核心部件的卡车司机反应不及,撞上了路边的隔离墩,车头受损。万幸的是,仪器箱体在多层减震防护下安然无恙,司机也只是轻伤。表面看,这似乎只是一场令人遗憾的交通事故。
但周卫国的心,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直觉告诉他,这绝非偶然。
“周工,交警那边初步认定是渣土车司机疲劳驾驶…”一名穿着铁路制服的工作人员哈着白气跑过来汇报。
周卫国从车底退出来,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指,没说话。他走到那辆肇事的渣土车前。车已经被拖到了这里。他绕着车身走了几圈,目光如刀,扫过轮胎的磨损痕迹、车斗里残留的渣土成分、驾驶室内部…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渣土车后保险杠下方一处不起眼的、新鲜的剐蹭痕迹上。那痕迹的形状和位置… 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又回头望了一眼事故现场的方向和角度,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掏出加密卫星电话,拨通了那个直达核心的号码。铃声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卫国?”电话那头,李玄策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老李,”周卫国开口,声音因寒冷和压抑的愤怒而有些沙哑,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沉重,“现场勘察完了。不是意外。”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秒。随即,李玄策的声音传来,温度骤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