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福岛核电站上空翻滚的、如同巨大伤疤般的灰白色烟云中,沉重地爬行到了3月18日。辐射的阴影像无形的幽灵,随着西风带的气流,悄然扩散。恐慌如同瘟疫,从东瀛列岛蔓延至全球。药店里,碘片被抢购一空,价格在黑市上炒至天价。网络和街头巷尾充斥着真假难辨的辐射防护“秘方”和末日般的流言。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焦灼。
仙台市立医院,最高级别的辐射隔离病房区。厚重的铅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只有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在惨白的灯光下回响。空气里是消毒水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灼烧后的微弱气味。
陈雨生躺在无菌隔离罩内,身上连接着各种生命体征监测管线。他的脸肿胀、布满可怖的暗红色辐射灼伤水泡,嘴唇干裂脱皮,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高强度的辐射摧毁了他的造血功能,白细胞计数低得令人绝望。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只有偶尔,在剧烈的疼痛或药物作用下,会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方清墨穿着厚重的铅防护服,隔着透明的隔离罩,清冷的眼眸凝视着病床上那个年轻而残破的生命。她的心如同被浸泡在冰水里,又像被滚烫的烙铁反复灼烧。几天前,正是周卫国拼死将这个年轻人从福岛核电站核心区边缘拖了出来。当时,陈雨生已经意识模糊,但他的手,却死死攥着一个沾满泥污和暗褐色血渍的、火柴盒大小的金属数据卡!那是他冒死深入高危区域,从一台尚未完全损毁的监控终端上拆卸下来的!
此刻,那张染血的数据卡,正静静躺在方清墨实验室的无尘操作台上,被高精度扫描仪反复读取。它承载的,是陈雨生用生命换来的、关于地狱核心的第一手资料。
就在这时,隔离罩内的陈雨生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监测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地转动!一只被严重灼伤、缠满绷带的手,竟凭着残存的本能,颤抖着抬了起来!那几根尚能活动的手指,在冰冷的、纯白色的无菌床单上,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划拉着!
他在写!他在试图留下什么!
方清墨的心猛地揪紧!她立刻扑到隔离罩前,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颤抖的手指划出的痕迹上。那不是字,而是一些扭曲的、残缺的符号和公式片段!
…dP/dt = k(T^4 - T_c^4)…
…MELT…临界角…
…石墨层…应力…
是熔毁速率方程!是堆芯结构临界应力模型的关键参数!他在昏迷的深渊边缘,挣扎着将烙印在脑海中最核心的数据碎片,用这种方式传递出来!
“雨生!坚持住!”方清墨隔着厚厚的铅化玻璃罩呼喊,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变调。她立刻将床单上那些扭曲的符号和公式片段用高清摄像头拍下,同步传回国内的实验室核心分析组。
京畿,方清墨团队的核心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