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哈市,空气中依旧残留着料峭的寒意。老工业区深处,一座墙皮斑驳、如同巨大蜂巢般的红砖筒子楼,在午后的阳光下沉默矗立。楼道里弥漫着陈旧木头、煤灰和家家户户饭菜混杂的独特气息。这里是王铁柱和许多老工友们扎根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承载着无数粗粝而温暖的记忆。
然而,此刻筒子楼二层尽头那间被临时征用的单元房里,气氛却凝重得如同凝固的冰。厚厚的塑料布将门窗封得严严实实,几盏无影灯发出惨白刺目的光,将室内简陋的家具映照得如同手术室般冰冷。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锈蚀后的微弱气息。中央,一张由两张旧木桌拼成的“手术台”上,陈雨生静静地躺着,身上盖着无菌布单,只露出苍白肿胀、布满暗沉辐射斑的脸。他戴着氧气面罩,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连接在周围仪器上的导线。
方清墨穿着简易的蓝色无菌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清冷的眸子透过镜片,专注地盯着显微镜下的血样涂片。她的指尖因为长时间的紧张操作而微微发凉。屏幕上的数据残酷而清晰:陈雨生的骨髓造血功能几乎被完全摧毁,常规的骨髓移植是唯一生机,但中华骨髓库和紧急国际配型的结果都令人绝望——没有匹配供体!
“方院士…真的…没办法了吗?”王铁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他只敢探进半个身子,粗壮的身躯套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脸上是连日奔波和揪心带来的疲惫与焦虑。他身后,还挤着几位闻讯赶来的老工友,同样穿着工装,脸上写满了关切和不安。
方清墨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显微镜的视野里。那是一片被辐射严重摧残的血细胞图景,破碎的细胞核,扭曲的染色体…但在这些令人心碎的景象边缘,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极其微弱的、异常活跃的荧光信号点!这些光点围绕着某些形态尚算完整的干细胞,形成一种奇特的保护层!
她立刻调取陈雨生血液中残留的稀土元素谱图进行比对。一个惊人的发现让她呼吸一窒——那些异常活跃的荧光信号点,其能量波动特征,竟与陈雨生血液中检测到的、极其微量的“朔风-7”型稀土残留物高度吻合!是这些稀土残留物,在辐射灾难的极端环境下,意外地与他体内的某种特殊蛋白质结合,形成了一种具有微弱生物活性的“抗体”?正是这层稀薄的“稀土抗体”,在细胞层面形成了一层极其脆弱的保护膜,勉强护住了最后一点珍贵的造血干细胞火种,才让陈雨生支撑到了现在!
这个发现如同闪电劈开黑暗!常规移植无望,但这残存的“稀土抗体”标记的干细胞,或许就是最后的希望!
“有办法!”方清墨猛地抬头,声音透过口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但不是常规移植!我需要新鲜的、健康的骨髓造血干细胞作为‘种子’,利用我们实验室最新的‘织女’3D生物打印技术,在体外模拟骨髓微环境,定向诱导‘种子’细胞大量增殖分化!然后,将增殖出的、携带陈雨生体内‘稀土抗体’识别标记的健康干细胞,回输给他!这相当于…为他重建一座只属于他自己的‘骨髓工厂’!”
“3D打印骨髓?”王铁柱和工友们听得似懂非懂,但“有办法”三个字如同强心针!“要‘种子’?咱有!要多少有多少!”王铁柱猛地一拍胸脯,震得楼道灰尘簌簌落下,“厂里老少爷们儿,有一个算一个!柱子我带头!咱这身子骨,是炉火里淬炼出来的!还怕他娘的抽点骨髓?辐射都不怕!” 他粗豪的声音在狭小的楼道里回荡,带着一种工人阶级特有的、面对困难时近乎蛮横的勇气和担当。
“对!算我一个!”
“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