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8日,西疆生产建设兵团,某团场
西疆的五月,本该是棉苗初绽新绿,瓜秧奋力攀爬,孕育着无边希望的季节。然而此刻,空气中弥漫的却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混合着消毒水、腐烂植物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甜腥气的味道。巨大的条田失去了整齐的绿意,靠近水源的洼地处,成片成片的棉苗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叶片卷曲枯萎,如同被无形的地狱之火燎过。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田间地头临时搭建的隔离帐篷,以及帐篷外偶尔传来的、被刻意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疫情,如同潜伏在滴灌管道里的毒蛇,顺着这片生命之网,在短短几天内,从最初的一个连队,悄然蔓延至整个团场。恐慌像沙尘暴一样席卷了这片曾经充满干劲和生机的绿洲。医院早已人满为患,走廊里充斥着痛苦的呻吟和家属无助的啜泣。一种前所未见的怪病,正疯狂地吞噬着人们的健康。
临时指挥部设在团场医院后侧一间腾空的库房里。空气凝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巨大的西疆地图铺在长桌上,上面被红笔标记出一个个令人心惊的爆发点,如同触目惊心的伤口。李玄策站在窗前,背对着房间。窗外,昔日整齐的棉田如今一片狼藉,远处地平线上,一轮硕大的、血红色的夕阳正缓缓沉入戈壁的怀抱,将天地间染成一片悲壮的赤金,那片枯萎的棉田,在夕照下竟如一片无边无际、翻涌着绝望的血海。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棂,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身后,是团场领导急促焦灼的汇报声:“……查清了,李部长!就是蚊子!一种从没见过的小黑蚊,鬼得很!白天躲着,黄昏和清晨顺着滴灌带的水汽出来咬人!被咬过的人,高烧、咳血、浑身剧痛……最、最可怕的是……”汇报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抽血化验的时候,针管一拔,针眼那里……会、会凝出红色的……像盐粒一样的结晶!堵住血管!已经有三个危重病人因为输液管被这鬼东西堵住,来不及抢救……”
“红色结晶……”李玄策低沉的声音在压抑的房间里响起,如同冰凌相撞。他猛地转过身,眼中锐光如电,瞬间扫过众人,“源头!蚊子的源头!滴灌系统的水源、过滤网、所有节点,立刻封存样本!清墨!”
他的目光投向角落里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护目镜和口罩的身影。方清墨早已抵达,她的临时实验室就在隔壁。此刻她抬起头,露在口罩外的眼睛清澈而冷静,但眼下的青影显示出不眠不休的疲惫。她手中正拿着一支特制的捕蚊管,里面困着几只焦躁飞舞的、体型微小却异常凶悍的黑色蚊虫。
“样本初步解剖完成,”方清墨的声音透过口罩,带着一丝实验室特有的清冷和疲惫下的凝重,“虫体结构异常,口器带有微小的倒刺和疑似麻醉腺体。更关键的是……”她快步走到李玄策面前,将一台高倍显微镜下的载玻片推到他眼前,“你看这里。”
李玄策俯身看去。在惨白的强光下,一只被精密解剖开的蚊虫腹腔内,赫然镶嵌着一枚比米粒还要微小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六边形薄片!薄片表面布满了肉眼几乎无法辨识的纳米级电路纹路,正中心,是一个极其微小的、蚀刻上去的双峰三钱币标志。
又是三井!
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从李玄策的脚底直冲头顶。这已不是偶然!从驱策狼群到操控蚊虫,利用最前沿的生物技术与纳米科技,针对性地制造生态灾难和疫情!其心可诛!
“纳米芯片,”方清墨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初步判断,它不仅控制蚊虫的特定行为模式(如精准寻找水源附近的人体),很可能还携带某种诱导变异或催化凝血反应的生物活性剂!这解释了为什么病患血液会析出那种异常结晶!常规的灭蚊手段对这种被‘强化’过的种群效果极差!”
“必须切断传播链!立刻!”李玄策斩钉截铁,目光扫过众人,“大规模物理灭蚊!吸蚊器!所有能用的,全部调集过来!尤其是靠近病患区和滴灌带源头的区域!”
命令迅速下达。然而,现实很快给了沉重一击。
紧急调集来的几十台工业吸蚊器,在黄昏蚊虫最活跃的时刻全力开动。巨大的轰鸣声中,黑压压的蚊群被强劲的气流卷向吸口。然而,仅仅十几分钟后,吸力骤然减弱,机器发出沉闷的过载声。工人惊恐地报告:“堵住了!吸管和滤网全被那种红红的结晶堵死了!根本吸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