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钢笔里的铀芯(2011年5月25日)

五月底的京城,空气里已有了初夏的黏稠,行道树的叶子绿得发亮,阳光滚烫地泼洒在柏油路上。然而,国安部那间恒温恒湿、光线永远保持冷静明净的分析室内,空气却仿佛凝固成了坚冰。一份来自海关总署的紧急报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被放在了李玄策的案头。

“‘丝路解毒馕’……出口批次HX-……霍尔果斯口岸例行核辐射抽检……样本检出……微量铀-238同位素异常……”

报告上的铅字,每一个都带着冰冷的重量,砸在李玄策的心上。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铀-238”这几个字,指尖下的触感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灼热。西疆的彩虹尚未完全散去,一道来自历史深处的阴影,已悄然附着在这象征希望与生机的馕饼之上,无声地叩击着国门。

“馕饼本身没有问题。” 视频会议屏幕上,周卫国的脸绷得紧紧的,背景是灯火通明的口岸监管仓库,“问题出在包装里用作缓冲垫料的一批旧报纸上。油墨和纸张……沾染了极微量的放射性尘埃。溯源……指向朔方市第三中学上个月组织的一次‘爱心捐赠旧文具’活动。那批报纸,是打包捐赠品时随手塞进去的。”

朔方市第三中学。这个名字让李玄策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一个位于北方工业重镇、历史悠久的普通中学。铀-238?旧文具?这诡异的组合,像黑暗中无声裂开的一道罅隙,透出令人不安的寒气。

“卫国,封锁消息,安抚好接收方。馕饼换新包装,按原计划走。你亲自带队,去朔方三中。” 李玄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波澜,但熟悉他的人,能从他那比平日更幽深几分的眼眸里,看到风暴正在凝聚,“以……安全卫生检查的名义。不要惊动。”

“明白!” 周卫国重重点头。

两天后,朔方市第三中学。

初夏的阳光慷慨地洒满这座建于五十年代、带着浓厚苏式风格的校园。红砖墙上爬满了浓绿的爬山虎,高大的白杨树在微风中沙沙作响,操场上传来少年们奔跑、跳跃、篮球撞击地面的蓬勃声响,一切都充满了生机盎然的青春气息。

没有人注意到,传达室新来的那位“老校工”。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裤脚沾着点泥灰,微微佝偻着背,戴着一顶半旧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偶尔抬头检查配电箱线路时,那双锐利如鹰隼、沉静如深潭的眼睛,才会惊鸿一瞥地扫过校园的角落——李玄策。

他粗糙的手指灵巧地拧开一个接线盒的螺丝,目光却像无形的探针,细致地扫描着周围的环境:教学楼的布局、监控探头的死角、来往师生的神情。一个抱着厚厚一摞作业本的年轻女老师匆匆走过,带起一阵风,吹动了“老校工”帽檐下几缕过早染霜的鬓发。他微微侧身让过,浑浊的目光扫过女老师胸前挂着的教师名牌——“高二(3)班 张老师”。

张老师。捐赠名单上,那个热情组织活动的班级,正是高二(3)班。而捐赠物品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批据说是“家里老人留下的旧钢笔”。

李玄策的目光,无声地锁定了教学楼二层靠东的那个教室。午休的铃声恰好响起,学生们如同出巢的鸟儿涌向操场和食堂。他像一个真正熟悉校园每一处角落的老校工,拎着工具箱,步履蹒跚地走上二楼,自然地融入了暂时空旷下来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旧书页和少年汗水的混合气味。

高二(3)班教室的门虚掩着。李玄策闪身而入,反手轻轻掩上门。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排列整齐的课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他的动作快如鬼魅,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精准。他没有翻动任何书本,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每一张课桌的侧面、底部、椅背的缝隙。指尖带着薄茧,在木质的桌面上极其轻微地叩击、滑动,感受着内部可能存在的空洞。

终于,在靠窗第三排、一个名叫“张伟”的课桌下方,靠近抽屉滑轨内侧的隐蔽位置,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属于木质本身的冰凉和异样凸起。他眼神一凝,从工具箱里摸出一把特制的、薄如柳叶的探针,手腕轻巧地一抖一撬。

一块比指甲盖略大、薄如蝉翼、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暗灰色圆片,悄无声息地落在他摊开的手掌上。圆片边缘打磨得异常光滑,中心有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纹路。一股难以言喻的、微弱却令人心悸的寒意,透过皮肤直抵骨髓。不需要任何仪器,那独特的重量感和质感,以及身为国安人员对危险的本能直觉,都在向他宣告——这就是源头!一片高度浓缩、被精心处理过的铀片!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猛地推开!

“哎?张大爷,您在这儿干嘛呢?” 一个虎头虎脑、穿着篮球背心的高大男生站在门口,满头大汗,正是课桌的主人张伟。他疑惑地看着蹲在桌旁的“老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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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策的反应快到极致。在张伟推门的瞬间,他粗糙的手掌已闪电般合拢,将那片冰冷的铀片紧紧攥入掌心,顺势拿起工具箱里一块沾满油污的抹布,另一只手自然地拿起桌面上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对着抹布倒了下去,水哗啦啦流了一地。

“哎哟!瞧我这老糊涂!” 李玄策猛地站起身,脸上堆满局促不安的歉意,腰弯得更低了,声音带着浓重的、刻意模仿的朔方地方口音,沙哑而惶恐,“检查线路呢,不小心把娃儿的水瓶碰倒了!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擦,这就擦!” 他笨拙地用湿漉漉的抹布在地上胡乱擦拭,动作显得格外慌乱笨拙。

张伟看着地上流淌的水渍和“老校工”那副惶恐自责的模样,少年人单纯的心思立刻被同情取代。“没事没事,张大爷!一瓶水而已!您慢点,别滑着!” 他连忙摆手,甚至想上前帮忙。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你快去吃饭吧,别耽误了!” 李玄策连连摆手,头埋得更低,只露出帽檐下花白的鬓角。张伟挠挠头,看着“可怜”的老校工,终究没再坚持,转身跑向热闹的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