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的寒气裹着腌冬菜的咸香,灌满了李记胡同。
>赵大妈家祖传的琉璃大缸,今年却搅得整条胡同的电视雪花纷飞。
>李玄策搭手搬缸,指腹蹭过缸耳“大清光绪年制”的凸纹款识。
>西斜的日头穿过缸耳小孔,在斑驳的土墙上投下一串明灭的光斑。
>他瞳孔微缩,那光点的节奏是刻入骨髓的摩斯密码。
>“倒盐水,”他低声对助手说,“学戚家军的‘空心敌台’…”
>饱和盐水注入缸腹,水面如镜,竟映出三条街外一座伪基站的清晰倒影。
>王铁柱新打的钢箍套上滚烫的缸体,“滋啦”一声,淬火的白雾里浮出冰冷的俄文——“销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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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节气,像一块刚从冰窖里拎出来的湿布,沉沉地捂在四九城的上空。午后四点刚过,铅灰色的云层便已低垂得仿佛要压塌胡同里那些老槐树枯瘦的枝桠。寒气是带着锋芒的,穿透棉袄,直往骨头缝里钻。可李记胡同深处,赵大妈那个小小的院子里,却蒸腾着一股与节气格格不入的热乎气儿,混杂着大白菜清冽的甜、粗盐粒粗粝的咸,还有一种属于时间的、沉稳的发酵气息。
院子里几乎下不去脚。小山似的冬储大白菜堆在角落,青翠的帮子上还凝着霜花。几个相熟的街坊邻居围着院心那口硕大无朋的琉璃腌菜缸忙活着。这缸是赵大妈压箱底的宝贝,据说是她太奶奶的陪嫁,传了快一百年。缸体是深沉的孔雀蓝色,釉面莹润如玉,光可鉴人,上面烧着缠枝莲的暗纹,在经年累月的摩挲下,图案的边缘已有些模糊,透出一种温厚的包浆感。阳光偶尔挣扎着刺破云层,落在缸壁上,便折射出几缕幽深流动的宝光,像凝固的海水。
“使点劲儿!老姐姐,您这缸今年可得喂饱喽!” 隔壁张婶儿嗓门洪亮,正把一棵剥得溜光水滑、足有七八斤重的肥硕白菜,“噗通”一声按进缸底铺好的一层粗盐粒里。盐粒被挤压得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赵大妈拿着根干净的木杵,正仔细地把塞进缸壁缝隙的白菜帮子压实,闻言抬头笑道:“可不嘛,去年那茬酸菜,开春儿包饺子,香得对门老王家那小孙子,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 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属于丰收和烟火气的满足。然而,这满足很快被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覆盖,“就是…唉,今年这缸有点邪性。”
“咋了?” 正弯腰抱白菜的李玄策直起身,拍了拍沾在深灰色夹克袖口上的菜叶碎屑。他今天难得在家,正帮妻子整理小院的花草,被赵大妈抓了“壮丁”。他常年握枪的手指关节分明,此刻沾了些泥土和白菜的汁液,倒显得格外接地气。
“邪性!” 赵大妈皱着眉,用木杵指了指自家窗户,“自打把这祖宗请出来预备腌菜,我那电视就没消停过!雪花飘得跟鹅毛大雪似的,滋啦滋啦响,吵得人脑仁疼。不单我家,连带着前后三条胡同,只要我这缸在院里一露脸,电视信号就准没好!” 她压低声音,带着点神秘,“老刘头昨儿个还跟我嘀咕,说他家那半导体收音机,一到下午四点,就净是些叽里咕噜听不懂的怪动静!”
李玄策的目光瞬间变得专注起来,像鹰隼锁定了目标。他不动声色地走近那口巨大的琉璃缸。缸身冰凉,散发着一种陈年陶土特有的、沉稳的气息。他伸出手,掌心贴在光滑微凉的缸壁上,似乎在感受它的脉动。手指顺着缸壁优美的弧度向上移动,最终停留在那对用来穿绳抬杠的兽首形缸耳上。兽耳造型古朴,线条圆润,耳孔不大,内壁光滑。
他的指腹,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谨慎,轻轻抚过缸耳外侧靠近缸体连接处。那里,在厚厚的釉层之下,有一行几乎与釉色融为一体的阳文凸起小楷。若非亲手触摸,极难察觉。李玄策微微眯起眼睛,指尖的触感清晰地勾勒出每一个笔画的转折——“大清光绪年制”。
古董。监听。干扰源。
几个冰冷的词汇瞬间在他脑海中炸开,昨夜简报中提及的、西疆方向截获的异常加密信号碎片,仿佛找到了一个诡异的落点。
就在这时,西天挣扎的落日,终于短暂地撕破了厚重的云层。一道带着微弱暖意的金红色光线,如同精准的探针,斜斜地射入院中,不偏不倚,正好穿过那琉璃缸右耳细小的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