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夏夜,闷热得如同巨大的蒸笼。国安部大楼深处,一间代号“静斋”的办公室里,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稳定的送风声。李玄策独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深灰色的衬衫领口解开一颗纽扣,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线条紧实的手腕。桌面上,一盏绿罩台灯投下柔和的光圈,照亮了他手中一份厚厚的加密简报,以及他眉宇间凝重的沉思。
窗外,城市的霓虹被厚厚的雾霾晕染成模糊的光团,遮蔽了真实的星空。而李玄策的目光,却穿透了这层浑浊的屏障,落在了手中简报里描述的那片清澈得令人心悸的苍穹之下——西疆,帕米尔高原的深处。
报告来自一个代号“天河”的项目组。这是一个极其低调的联合项目,依托西疆得天独厚的稀薄大气、远离光污染的地理位置,以及当地深厚的天文观测传统(一些古老的观星台遗址至今仍在),结合国家在空间态势感知和边疆安全监控的前沿需求,建立了一个融合了现代尖端光学望远镜阵列、射电监听设备和特殊地质/气象传感网络的多功能观测站。项目表面上是国际合作的天文研究,核心却承载着更深远的战略使命。
李玄策逐字逐句地审阅着。报告的前半部分充满了技术性的成果:新部署的宽视场巡天望远镜阵列成功捕捉到数颗深空暗弱小行星的精确轨道;自主研发的高灵敏度射电接收机在特定频段实现了对低轨卫星信号的精细解析,精度远超预期;利用高原特殊气象条件建立的大气湍流实时校正模型,显着提升了夜间光学观测的清晰度……每一项都扎实而亮眼,是“天河”项目组数年如一日扎根苦寒高原的结晶。
然而,报告的后半部分,笔触变得谨慎而充满困惑。负责数据交叉分析的首席科学家(代号“牧星人”)用近乎学术论文般克制的语言,描述了一个“无法用现有物理模型完美解释的相关性现象”。
“……在对近三个月累积的、覆盖项目区全域的高精度星空图像(可见光及红外波段)进行深度分析时,我们发现,在特定的时间窗口(主要集中在当地后半夜至黎明前),星点位置会出现极其微弱的、统计学意义上显着的、非仪器误差或大气扰动所致的系统性偏移。其偏移模式呈现出非随机的、近似同心圆扩散的微弱涟漪状……”
“……几乎同步,部署在同一区域地下深处、用于监测特殊地质构造稳定性的‘地脉’传感器网络(代号‘息壤’),记录到了背景噪声级别的、同频段(极低频)的微弱能量波动。该波动强度远低于引发地质活动的阈值,但其时间序列与星空图像的‘涟漪偏移’事件,显示出高度的同步性(相关系数 > 0.85)……”
“……初步尝试建立‘星图偏移幅度’与‘地脉波动强度’的关联模型,显示出非线性特征。目前尚无法确定两者是否存在因果关联,或是否共同受制于某个未知的第三驱动源。该现象暂命名为‘星漪-地颤’耦合……”
李玄策的目光在这几段文字上反复流连。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几不可闻的笃笃声。这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脑海里瞬间闪过念墨那份“穹顶”系统蓝图中的核心构想——寻找看似无关领域数据间的深层关联。没想到,在这遥远的高原哨站,竟以如此意外而神秘的方式,初现端倪。
他起身,走到办公室一侧巨大的落地窗前。厚重的防弹玻璃隔绝了城市的喧嚣与暑气,窗外只有一片沉沉的夜色。他仿佛能看到那片高原:深邃如墨的夜空,亿万星辰如同碎钻般洒满天鹅绒幕布,巨大的望远镜阵列如同沉默的巨人,仰望着宇宙的深渊。而在那冰冷坚硬的岩石之下,地球的脉搏正以人类难以察觉的频率微弱地跳动。星空与地脉,这两个看似相隔亿万光年、处于不同尺度的存在,竟在某个未知的维度,产生了微妙的共振?
这仅仅是传感器噪声的巧合?是未被认知的地球物理现象?还是……触及了某种更深层、更基础的宇宙法则?李玄策的眉头深深蹙起。他想起了父亲李长庚在斯坦福研究所时那些关于“复杂系统底层连接性”的超前理论,想起了儿子李天枢偶尔展现的、难以解释的“感觉”能力,更想起了国家灵异事务局里那些被封存的、同样难以用常理解释的“异常”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