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玄螭之门

黑暗。粘稠的、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黑暗,像湿透的裹尸布,瞬间蒙住了林晚的眼睛。爆炸的轰鸣还在耳膜深处疯狂震荡,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砸在碎裂的鼓面上,嗡嗡作响。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碎裂的窗玻璃像冰碴子一样扎进手臂,火辣辣的疼。后腰的伤口彻底崩开,温热的液体浸透了纱布,黏腻地贴着皮肤,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

手腕空了。那道淡蓝色的、如同生命线般指引她的微光,彻底熄灭了。玉镯碎裂的冰冷触感还残留在皮肤上,像一块死去的冰。玄螭镜……最后的联系……断了。

“小满……”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她挣扎着抬起头,视线被浓烟和灰尘切割得支离破碎。窗外,司令部西侧那栋临时实验室的轮廓在熊熊烈火中扭曲、坍塌,橘红色的火舌舔舐着夜空,将翻滚的浓烟染成狰狞的暗红。警报声尖锐刺耳,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混杂着远处士兵混乱的呼喊和枪械上膛的金属撞击声。

样本……没了。周教授用命换来的核心样本,连同那座建筑,一起化作了冲天的烈焰和飞灰。沈家……他们成功了。不,他们早就成功了。从“蜂巢”被攻破,到周教授重伤垂死,再到名单被抢、U盘被清空……每一步,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劫走小满,炸毁实验室,不过是这场精密绞杀的最后一步棋。

绝望像冰冷的毒液,顺着脊椎蔓延,冻结了四肢百骸。林晚瘫软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灰尘呛进肺里,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血沫溅在眼前的地板上,绽开暗红的花。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小满……陈雨……方建国……周教授……还有那些被囚禁在矿洞深处的克隆体……所有人的牺牲,所有人的血,都成了沈家这场黑暗盛宴的祭品?

“林晚!”

一声低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怒吼穿透混乱的声浪。王副司令高大的身影冲破弥漫的烟尘,出现在病房门口。他军装笔挺,肩章上的将星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冷硬的光,但那张刚毅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烟灰和一道被飞溅物划开的血痕,眼神里燃烧着压抑到极致的狂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能动吗?”他几步跨到林晚身边,蹲下身,动作粗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剧痛让林晚眼前发黑,几乎晕厥过去。

“小满……实验室……”她喘息着,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我知道!”王副司令的声音如同炸雷,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她空荡荡的手腕,瞳孔猛地一缩,“玉镯呢?”

“碎了……”林晚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玄螭镜……联系……断了……”

王副司令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仿佛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掐灭。他猛地抬头,对着门口厉声吼道:“传令!一级战备状态!封锁司令部所有出入口!空中管制!地面部队地毯式搜索!给我把金陵城翻过来,也要找到那个小女孩!活要见人,死……”他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也要把尸体带回来!”

“是!”门口的军官声音嘶哑,转身狂奔而去。

王副司令的目光重新落回林晚身上,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搅浑的泥潭——有愤怒,有审视,有挫败,还有一丝深藏的、不易察觉的……恐惧?“沈家……到底在找什么?”他盯着林晚的眼睛,一字一句,声音压得极低,却像重锤敲在心上,“那个玉镯……玄螭镜……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沈家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敢在司令部动手?!”

林晚的嘴唇哆嗦着。她能说什么?说玄螭镜能连通另一个空间?说玉镯是钥匙?说沈家三十年前就在寻找“归墟之门”?在爆炸的火光和冰冷的枪口面前,这些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钥匙……”她最终只能挤出这个模糊的词,声音轻得像叹息,“打开……某个地方的钥匙……沈家……要控制它……”

“控制什么?”王副司令追问,眼神锐利如鹰隼,“控制那个矿洞里的震动源?控制‘归墟号’沉船点的东西?还是……”他的目光扫过窗外冲天的火光,“控制金陵城的地脉?!”

地脉!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林晚混乱的思绪!她猛地想起矿洞岩壁上的刻字:“地脉苏醒,归墟之门”!玄螭镜的纹路!玉镯的指引!沈家三十年的布局!难道……他们寻找的,从来就不是什么血清或者克隆体,而是……金陵城地底深处,某种沉睡的、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

“轰——!”

又一声沉闷的爆炸从远处传来,地面再次微微震动!这次爆炸的方向……是司令部的地下军火库!

“报告!”一个满脸烟灰的通讯兵跌跌撞撞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王司令!地下三号库……被炸了!是……是自毁装置!有人……有人提前埋了炸药!”

小主,

王副司令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三号库……存放着司令部近半的重型武器和通讯中继设备!这是釜底抽薪!瘫痪司令部的神经中枢!

“内鬼……”他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神里翻涌着滔天的杀意,“好!好一个沈家!好一个‘归墟计划’!”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林晚,对着通讯器嘶声咆哮:“警卫连!跟我去地下指挥中心!启动‘磐石’协议!接管所有未损毁系统!联系军区总部!请求空中支援和特种部队介入!快!”

急促的脚步声和吼叫声迅速远去。病房里只剩下林晚一个人,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靠着墙壁,听着外面越来越混乱的枪声、爆炸声和警报声。世界仿佛在崩塌。司令部不再是堡垒,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正在被点燃的炸药桶。沈家的力量,远比她想象的更恐怖,更无孔不入。

小满……你在哪?陈雨……还安全吗?

她摸索着口袋,指尖触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是那个焦黑的、从“归墟号”沉船前捡到的信号发射器残骸。她把它掏出来,金属外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这东西……是沈明远私人医生“蝮牙”留下的。它曾经监听,也曾经……定位。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她心底疯长。玉镯碎了,玄螭镜的联系断了。但沈家……他们一定还在追踪小满!小满是“月曜”血清最完美的容器,是打开“归墟之门”的关键钥匙!他们劫走她,绝不会立刻杀掉!他们需要她!那么……他们会不会还在金陵?会不会就在某个……与地脉相连的地方?!

她挣扎着爬起来,拖着剧痛的身体挪到窗边。外面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探照灯的光柱在夜空中疯狂扫射。她将那个焦黑的金属残骸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刺激着她麻木的神经。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沉静下来,抛开所有的恐惧和绝望,将全部意念集中在掌心那块冰冷的金属上。

没有玉镯的指引,没有玄螭镜的幻象。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不……不能放弃!小满在等着她!周教授的血不能白流!方建国、猎犬、信鸽……所有人的牺牲,不能就这样被黑暗吞噬!

她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金属残骸,几乎要嵌进肉里。剧痛刺激着神经,意识在黑暗中艰难地延伸。她想象着小满的脸,那双清澈的眼睛,那声软软的“姐姐”……她想象着矿洞深处冰冷的晶体,想象着“归墟号”沉船点翻涌的暗流,想象着玄螭镜上流淌的金色纹路……

掌心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震颤!

不是物理的震动,而是一种近乎幻觉的、来自意识深处的共鸣!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荡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林晚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她死死盯着掌心的金属残骸!那感觉……消失了?不!又来了!更清晰了!像一根被拨动的、濒临断裂的琴弦,发出微弱却执着的颤音!方向……东南!

是玉镯残留的能量?还是……小满体内“月曜”血清的共鸣?!或者是……地脉的波动?!

她不知道!但她必须抓住这唯一的线索!

“东南……”她喃喃自语,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火光和浓烟笼罩的东南城区。栖霞山的方向!

“来人!”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在混乱的警报声中显得格外微弱。

一个满脸是血、胳膊上缠着绷带的年轻士兵冲了进来:“林小姐?”

“车!”林晚指着东南方向,眼神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光芒,“给我一辆车!快!”

“车!”林晚的声音撕裂了病房里弥漫的硝烟和血腥气,像一把淬火的刀,劈开混乱的警报声。她指着窗外那片被火光染成暗红的东南夜空,指尖因用力而颤抖,眼神却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那火焰里淬着绝望,也淬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给我一辆车!快!”

冲进来的年轻士兵愣住了,脸上凝固的血痂和胳膊上渗血的绷带让他看起来像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伤兵。他看着林晚惨白的脸,她后腰纱布上晕开的刺目鲜红,还有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一时竟忘了反应。

“东南!栖霞山方向!”林晚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抠出来的血块,“小满在那里!沈家的老巢!钥匙!快!”

士兵猛地回过神,看着林晚指向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窗外司令部西侧冲天而起的烈焰和浓烟,那里是实验室的残骸。他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被林晚眼中那股不容置疑的疯狂压倒了。“跟我来!”他低吼一声,转身冲出病房。

林晚咬紧牙关,无视后腰撕裂般的剧痛,踉跄着跟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汗水混着血水浸透了后背。走廊里一片狼藉,天花板上的应急灯忽明忽灭,墙壁上布满弹孔和烟熏火燎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血腥味。士兵们神色仓惶地奔跑着,呼喊声、命令声、伤员的呻吟声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交响。

小主,

士兵带着她穿过混乱的人群,冲向司令部后方的地下车库入口。厚重的防爆门被炸开了一个扭曲的豁口,硝烟尚未散尽。车库内光线昏暗,几辆被炸毁的军车还在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角落里,一辆沾满泥污的军用吉普车静静停着,引擎盖被掀开了一半,看起来像是刚被紧急维修过。

“就这辆!还能开!”士兵拉开驾驶座车门,钥匙就插在上面。他看向林晚,眼神复杂,“林小姐……你……”

“谢了!”林晚打断他,一把将他推开,几乎是扑进了驾驶座。冰冷的皮革座椅刺激着伤口,她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她双手死死抓住方向盘,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看向副驾驶座,那个焦黑的金属信号发射器残骸被她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如同幻觉般的震颤——东南方向!

“轰——!”

车库深处又传来一声爆炸!冲击波震得吉普车剧烈摇晃!火光映亮了士兵惊骇的脸!

“走!”林晚嘶吼着,猛地拧动钥匙!

“嗡——!”

引擎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随即稳定下来!她一脚踩下油门!吉普车如同挣脱锁链的猛兽,咆哮着冲出车库豁口,轮胎碾过破碎的混凝土块,溅起一片碎石!

车灯如同两柄利剑,刺破司令部外围的混乱和黑暗。林晚将油门踩到底,吉普车在崎岖不平的营区道路上疯狂颠簸!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像重锤砸在后腰的伤口上,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口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她死死盯着前方,雨刮器疯狂地刮擦着挡风玻璃上溅落的泥水和烟灰,视野依旧模糊。但掌心的金属残骸,那微弱的震颤感,像黑暗中的唯一路标,坚定地指向东南!

冲出司令部大门,汇入城市边缘的公路。夜色深沉如墨,雨不知何时停了,湿冷的空气裹挟着硝烟和血腥味灌入车内。后视镜里,司令部方向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如同地狱的入口。林晚的心沉到谷底,王副司令他们……能撑住吗?

她不敢去想。她强迫自己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方向盘和掌心的震颤上。吉普车在空旷的公路上疾驰,引擎的轰鸣是此刻唯一的陪伴。城市在身后迅速退去,路灯稀疏,道路两旁是连绵的农田和黑黢黢的丘陵轮廓。栖霞山巨大的阴影在远处地平线上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掌心的震颤突然变得强烈了一些!方向微微偏南!

林晚猛打方向盘,吉普车咆哮着拐下主路,冲上一条通往山区的狭窄土路。路面坑洼不平,车身剧烈地跳跃、甩尾,方向盘在手中疯狂打滑!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稳住方向,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在方向盘上。

玉镯……碎了。玄螭镜的联系断了。她现在唯一的指引,就是这块冰冷的金属残骸,和心中那份近乎本能的直觉。小满……等着姐姐!

土路越来越窄,两侧的林木越来越茂密,枝叶刮擦着车身,发出刺耳的声响。黑暗中,只有车灯的光柱在崎岖的山路上晃动,像一只在巨兽肠道里爬行的萤火虫。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