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视线在剧烈的痛楚和生理性的泪水中艰难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记忆中少女苍白却清秀的脸庞。
而是一张枯槁、蜡黄、布满深刻皱纹和泥污血渍的老脸!浑浊的眼珠因极致的痛苦和生命力流逝而暴突,几乎要脱眶而出!干裂的嘴唇无力地张合着,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绝望嘶鸣。一股浓重的、混合着血腥、草药苦涩和老人体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不是小渔!
是小渔的爷爷?不!是那个阵法师!是韩老!
林陌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意识如同被九天惊雷狠狠劈中!所有的混沌、幻觉、依恋,在这一瞬间被炸得粉碎!只剩下冰冷刺骨的现实和滔天的荒谬感!
自己…自己刚才竟然把这个断臂、重伤、浑身泥泞血污的枯瘦老头…当成了小渔?!还紧紧搂在怀里?!那滚烫的泪水…那声声的呼唤…那拼死的守护决心…对象竟然是这个…这个…
巨大的羞耻、愤怒、被命运戏弄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陌!他下意识地就想松开手,将这个让他感到无比尴尬和愤怒的身体推开!
然而,就在他手臂肌肉刚刚放松一丝力道的瞬间——
吼——!!!
一声充满了暴戾、贪婪与嗜血欲望的恐怖嘶吼,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猛地撕裂了岩缝外震耳欲聋的雨幕和山洪的咆哮,狠狠灌入两人的耳膜!
这吼声近在咫尺!充满了对血肉和生命精元的极致渴望!
伴随着这声骇人的嘶吼,一股腥臭、污浊、带着浓重土腥气和腐烂味道的狂风,如同实质般猛地灌入狭窄的岩缝!风中夹杂着冰冷的雨点和碎石,狠狠砸在两人的脸上、身上!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笼罩着浓重阴影的恐怖身影,如同从地狱深渊中爬出的恶鬼,带着无可匹敌的狂暴气势,猛地撞碎了岩缝入口处那浑浊的水帘和堆积的泥石障碍,硬生生挤了进来!
腥风扑面!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林陌刚恢复一丝清明的瞳孔中,倒映出那扑进来的恐怖存在——
那是一只体型堪比成年野牛,却更加狰狞可怖的妖兽!它的身躯覆盖着如同岩石般粗糙、呈现暗褐色的厚实硬皮,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和湿滑的苔藓。四肢粗壮如柱,肌肉虬结贲张,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最令人胆寒的是它那一双巨大的、如同精铁铸就般的利爪!每一根爪趾都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足有半尺多长,弯曲如镰刀,边缘锋利得似乎能轻易切开精钢!此刻,这对恐怖的铁爪正深深抠入地面的岩石中,犁出深深的沟壑!
妖兽的头颅硕大而丑陋,獠牙外翻,如同两柄弯曲的匕首,上面还挂着暗红色的肉丝。一双铜铃般的巨眼,此刻正闪烁着贪婪而残暴的猩红光芒,死死地锁定在岩缝深处、两个气息奄奄的生命身上!粘稠腥臭的口涎,如同瀑布般从它咧开的血盆大口中不断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
铁爪山魈!
一种以力量恐怖、防御惊人、性情凶残暴戾而着称的低阶妖兽!尤其这对能轻易撕裂岩石、碎金断玉的铁爪,更是其最致命的武器!它显然是被之前的血腥味、剧烈的能量波动(铜铃爆发、山石崩塌)以及此刻韩老飞速流逝的生命精元所吸引而来!
在它猩红暴戾的眼中,岩缝里这两个气息微弱、重伤濒死的人类,不过是送到嘴边的血食!
“吼——!”铁爪山魈发出一声更加兴奋嗜血的咆哮,粗壮的后肢猛地蹬地!坚硬的岩石地面瞬间被踏出蛛网般的裂痕!它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腥臭的恶风,如同出膛的炮弹,朝着岩缝深处、被林陌下意识松开一些、此刻正暴露在外的韩老,猛扑而来!
小主,
速度之快,如同黑色的闪电!那只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足以开山裂石的巨大右爪,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取韩老毫无防备的头颅!爪风凌厉,尚未及体,那恐怖的劲风已经吹得韩老枯槁的面皮剧烈抖动,浑浊的眼睛因极致的死亡威胁而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重伤濒死、又被铜铃疯狂吞噬的韩老,此刻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死亡的利爪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冻结了他最后一丝生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悬于一线的瞬间——
“滚开!!!”
一声如同受伤孤狼般凄厉、决绝、带着无尽愤怒与守护意志的咆哮,猛地从韩老身下炸响!
是林陌!
巨大的羞耻、愤怒、被命运戏弄的荒谬感,以及骤然清醒后面对死亡的极致威胁,如同滚烫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犹豫和虚弱!体内那因铜铃爆发而带来的恐怖灼痛和毁灭能量,在这一刻,竟被这极致的情绪点燃、引爆、强行转化成了最原始、最狂暴的力量!
不是灵力!他的丹田早已枯竭!
而是意志!是灵魂深处那烙印着“守护”二字的不屈意志!是凡骨面对凶兽时,以命搏命的决绝!
在铁爪山魈那恐怖巨爪即将撕裂韩老头颅的刹那,林陌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弹簧弹起,爆发出远超他重伤之躯所能承受的速度!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使用任何技巧,完全是凭借着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本能,猛地从韩老身下挣脱出来,用自己的身体,横亘在了那死亡的利爪与枯瘦老人之间!
同时,他那唯一还算完好的左手,如同闪电般探出!不是攻击,而是死死地、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抓住了韩老那被巨石重新碾碎、正不断涌出暗红血液的右肩断臂处!
剧痛!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从断臂处传来,如同电流般狠狠贯穿了韩老濒临崩溃的神经!但这剧痛,却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他被死亡冻结的意识!他浑浊的瞳孔猛地一缩,倒映出林陌那并不宽阔、此刻却如同山岳般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刺耳!
铁爪山魈那恐怖的巨爪,狠狠抓在了林陌横挡过来的左臂之上!如同热刀切入牛油!坚韧的肌肉和骨骼在能撕裂岩石的利爪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林陌破烂的衣袖,也溅了韩老一脸!滚烫的、带着少年生命气息的鲜血!
“呃——!”林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身体剧烈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左臂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他当场昏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爪刃撕裂肌肉、切割骨骼的恐怖触感!
然而,他的身体却如同被钉在了地上,半步不退!右手依旧死死地抓着韩老断臂的伤口,仿佛那是连接着两人性命的唯一纽带!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和愤怒,瞪视着近在咫尺的铁爪山魈那猩红的巨眼!
不是为了保护这个让他感到荒谬和羞耻的老头!而是为了…为了他怀中那枚凝露果核里小渔的魂魄碎片!这妖兽一旦杀了韩老,下一个就是他!他死了,小渔最后的希望就彻底断绝了!谁也不能断绝这希望!神魔也不行!
这疯狂的意念,如同实质般从他眼中迸射出来,竟让那凶残暴戾的铁爪山魈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微怔!
就是现在!
林陌的左手虽然被利爪洞穿,剧痛钻心,但他的右手却借着抓住韩老断臂伤口的支撑,猛地发力,身体如同受伤的猎豹般向侧面狠狠一拧!
嗤啦!
血肉被撕裂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山魈的利爪带着一蓬滚烫的血肉,硬生生从林陌左臂上撕扯下来!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外翻,鲜血如同泉涌!
剧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林陌的神经,但他却借着这一拧之力,硬生生将韩老那枯槁的身体从巨石重压的边缘,向岩缝更深处、一块相对稳固的岩壁夹角拖拽了半尺!
轰!
铁爪山魈那落空的巨爪狠狠砸在林陌和韩老刚才所在的位置!坚硬的岩石地面如同豆腐般被轻易撕裂,碎石飞溅!若是刚才慢上一瞬,韩老此刻已成肉泥!
“吼!”猎物竟然躲开了致命一击,铁爪山魈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猩红的巨眼中凶光更盛!它庞大的身躯在狭窄的岩缝内略显笨拙地调转方向,粗壮的尾巴如同钢鞭般扫过岩壁,带起一串火星!腥臭的涎水如同雨点般滴落,它再次锁定了目标——那个让它爪子染血、还敢瞪视它的弱小人类!
林陌将韩老拖到岩壁夹角,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岩石,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左臂那恐怖的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地面。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丹田空空如也,灵魂被铜铃反噬灼烧得剧痛难忍。对面是凶焰滔天、防御惊人的铁爪山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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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境!真正的十死无生之局!
韩老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断臂处的剧痛和林陌鲜血的刺激让他意识清醒了几分。他看着挡在身前的少年那单薄、染血却挺得笔直的背影,浑浊的老眼中情绪剧烈翻腾。震惊、不解、荒谬、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复杂触动。这小子…竟然为了救他…不,或许是为了那果核里的丫头…但无论如何,他确实用身体挡下了那必杀的一爪!
“小子…你…”韩老声音嘶哑,想要提醒他这妖兽的弱点,但铁爪山魈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吼!
一声暴吼,腥风再起!铁爪山魈那庞大的身躯再次启动,如同失控的攻城锤,朝着角落里的两人猛冲过来!这一次,它显然吸取了教训,巨大的左爪带着撕裂一切的威势,横扫而出!攻击范围笼罩了林陌和他身后的韩老!同时,它张开了血盆大口,一股带着浓重腥臭和腐蚀性气息的暗绿色粘液,如同箭矢般朝着林陌的面门喷射而来!
双重攻击!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韩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林陌瞳孔骤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胸而出!极致的死亡威胁下,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横扫而来的巨爪上每一根闪烁着寒光的爪趾,能看清那喷射而来的暗绿毒液在空中飞溅的轨迹,甚至能闻到那毒液中蕴含的刺鼻腐烂气味!
怎么办?!怎么办?!躲不开!挡不住!难道要死在这里?!不!小渔还在等我!我答应过要带她回家的!
“不——!”林陌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求生的意志和不甘的怒火如同火山般爆发!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念,所有残存的力量,在这一刻,不顾一切地朝着怀中那枚滚烫的、如同熔岩核心般的残破铜铃灌注而去!
给我力量!给我活下去的力量!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嗡——!!!
怀中的铜铃,仿佛感应到了宿主那燃烧灵魂般的极致渴望和献祭般的意志,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鸣!
这一次,不再是冰冷,不再是吞噬!
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触及了某种禁忌法则的奇异波动!
刹那间,林陌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强行抽离了身体!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骤然变得无比缓慢、无比清晰!
那横扫而来的恐怖巨爪,动作变得如同蜗牛爬行,爪尖撕裂空气带起的细微气流波纹都清晰可见!那喷射而来的暗绿毒液,在空中缓缓地、一滴滴地飞溅、变形,轨迹如同被凝固的墨线!铁爪山魈那狰狞咆哮的面孔,肌肉的每一次抖动,涎水滴落的弧线,猩红眼珠中凶光的闪烁…一切都变得纤毫毕现,如同慢放的皮影戏!
甚至连岩缝顶部滴落的浑浊水珠,都悬停在半空,拉长成晶莹剔透的细丝!
时间…被延缓了?!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虽然林陌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剧痛欲裂!灵魂本源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铜铃抽走、燃烧!但他抓住了这如同神迹般的一瞬!
身体的本能超越了思考!在时间被延缓的“领域”内,林陌爆发出惊人的反应!
他根本不去看那横扫的巨爪和喷射的毒液!在时间凝滞的刹那,他那双因剧痛和灵魂灼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最精准的猎手,瞬间锁定了铁爪山魈庞大身躯上一个极其隐蔽的破绽——在它因横扫动作而微微抬起的左前肢腋下,一处颜色略浅、没有厚皮覆盖、肌肉纹理略显稀疏的褶皱!
那是灵窍节点!是它庞大妖力运转时相对薄弱的环节!是韩老之前无意间指点过他的妖兽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