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着沉重的血刀,一步步朝林陌走来,刀尖在焦黑的地面划出刺耳的噪音。
“如果不是你,非要救那个快死的老道士…”
“如果不是你,偷偷藏起那半个破铃铛…”
“如果不是你,贪心不足,想要踏入什么仙途…”
“青石村怎么会引来血煞门?爹娘怎么会死?王叔李婶张夫子…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幼童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厉鬼的哭嚎!他猛地扬起手中的血刀,指向林陌,脸上是极致的怨毒:
“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们!是你引来了灾祸!是你这个灾星!扫把星!是你害死了全村的人!你爹娘就是被你克死的!”
“闭嘴!”林陌浑身剧烈颤抖,双眼赤红如血,识海中翻江倒海!幼童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深处、埋藏了无数年的恐惧和自责!那深埋心底的“原罪”感,被这幻境血淋淋地挖了出来!
“你不敢承认吗?”幼童狞笑着逼近,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陌怀中的冰棺,“就像现在!你怀里这个女人!苏清玥!她也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为了救你,她会剥离剑魄?会被寒毒冰封?会变成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样子?!你就是个灾星!走到哪里,就把死亡和灾祸带到哪里!所有靠近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不…不是的…”林陌痛苦地低吼,巨大的精神冲击让他头痛欲裂,抱着冰棺的手臂几乎失去力量。幼童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疯狂侵蚀着他的道心!混沌光茧的光芒急剧黯淡,周围燃烧的火焰和血腥的气息仿佛变得更加真实,要将他彻底吞噬!
“杀了她!”幼童突然厉声尖叫,血刀猛地指向苏清玥的冰棺,脸上是疯狂的杀意,“杀了这个被你连累的女人!然后杀了你自己!只有你们都死了,青石村的冤魂才能安息!只有你死了,才能赎清你犯下的罪孽!你这个…凶手!”
“凶手”二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林陌的灵魂上!他眼前一阵发黑,仿佛看到无数青石村枉死的村民,浑身浴血地从火海中走出,伸着枯骨般的手,无声地指向他,眼神中充满了控诉和怨恨…父母焦黑的尸体也缓缓转过头,空洞的眼眶“望”着他…
“啊——!”林陌痛苦地抱住了头,精神防线濒临崩溃!自责、悔恨、绝望的洪流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他体内的混沌之力开始不受控制地紊乱、暴走,甚至隐隐有反噬自身的迹象!魔纹在尚未痊愈的右臂上若隐若现!
就在这千钧一发、林陌道心即将被心魔彻底吞噬的瞬间!
嗡!
怀中那尊冰冷的幽蓝冰棺,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冰蓝光芒!这光芒纯净、凛冽,带着斩破一切虚妄的浩然剑意!瞬间穿透了厚重的冰层,照亮了这片血腥的幻境!
与此同时,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神念,如同破开迷雾的利剑,直接刺入了林陌混乱的识海:
“林…陌!”
是苏清玥!是她的声音!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撼动灵魂的力量!
“醒…来!”
“幻…象!”
“仇…必报!”
“但…莫成…心魔!”
字字如雷,句句泣血!
尤其是最后那句“莫成心魔”,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清冽甘泉,带着她独有的清冷与坚韧,瞬间浇灭了林陌识海中疯狂燃烧的心魔之火!
林陌浑身剧震!赤红的双眼猛地恢复了一丝清明!他低头,看向怀中冰棺。厚厚的幽蓝坚冰内,苏清玥依旧双目紧闭,但她的眉心,一点冰蓝色的剑印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着!正是这点剑印,承载着她残存的神念,在生死关头,发出了这救命的呐喊!
是她的剑心!是她那历经磨砺、百折不挠的太虚剑心!即便在冰封沉眠之中,依旧感应到了他道心的危机,本能地发出了守护的剑鸣!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巨大的愧疚和更深的决心,瞬间涌遍林陌全身!他怎能沉沦?怎能被心魔吞噬?清玥还在等着他!她以残魂之力点醒他,他岂能辜负?!
“清玥…”林陌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他抱紧了冰棺,仿佛从她冰冷的身躯中汲取了无穷的勇气。周身濒临熄灭的混沌光茧猛地爆发出更加炽烈的青金与冰蓝光芒!混沌道纹与太虚剑纹疯狂流转,将侵蚀而来的血腥幻象强行排开!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再无半分迷茫和痛苦,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洞穿虚妄的锐利,死死锁定那个一脸错愕和怨毒的“幼年林陌”!
“你说得对,仇,必报!”林陌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斩金截铁的力量,“血煞门,古族秦烈,深渊巨眼…所有沾满青石村鲜血的仇敌,我林陌在此立誓,必以手中之戟,一一诛绝!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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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气势节节攀升,混沌光茧如同燃烧的星辰!
“但!”林陌话锋一转,声如惊雷,“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冒充我?也配指责我?!更不配…动她一根寒毛!”
他猛地踏前一步,脚下焦黑的土地寸寸龟裂!狂暴的气势如同山崩海啸,狠狠压向那个血色的幼童幻影!
“我林陌行事,纵有千般因果,万般劫难,一肩担之!何须你这等魑魅魍魉,心魔幻影,在此狂吠?!”
“给我——破!”
随着最后一声震彻灵魂的怒吼,林陌怀中冰棺内,苏清玥眉心的剑印光芒暴涨!一道纯粹到极致、凝聚了她守护执念的太虚剑气,无视了冰层的阻隔,无视了空间的限制,随着林陌的意志,轰然斩出!
嗤——!
剑光并不宏大,却快到了极致!精准到了极致!蕴含着斩破虚妄、守护本心的无上剑意!
剑光所过之处,那狞笑的“幼年林陌”,他手中沾血的长刀,周围燃烧的茅屋,流淌的鲜血,遍地的尸体…所有由林陌心魔和丹碑残念共同构筑的、无比真实的青石村血色幻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
“不——!我是你!我就是你心底的…”幼童发出不甘的尖啸,身体开始变得模糊、透明。
“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我…需要斩灭的过去!”林陌眼神冰冷,毫不动摇。
噗!
冰蓝剑光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幼童的眉心!
没有鲜血,只有无数破碎的、带着怨毒的血色光点,如同被戳破的泡沫,四散飞溅!
轰隆隆!
整个青石村的幻象,如同摔碎的琉璃,轰然崩塌!燃烧的火焰、流淌的鲜血、焦黑的尸体、熟悉的村舍…所有的一切,都在剑光下寸寸碎裂,化为虚无的碎片,最终被周围的黑暗吞噬!
幻境破灭!
林陌抱着苏清玥,依旧稳稳地站在那片微微荡漾的银色砂地上。周围是绝对的黑暗,只有视线的尽头,那枚流淌着液态银辉的时砂心核,依旧在无声地搏动着,散发出纯净而致命的诱惑。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心魔幻境,仿佛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但林陌额角的冷汗和怀中冰棺内微微黯淡下去的剑印,都昭示着刚才的凶险。
“主人!快!心核!”钟灵急促的声音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渴望,“幻境已破,残念暂时被压制!这是夺取心核的最佳时机!”
林陌眼神一凝,没有任何犹豫。他抱着苏清玥,将混沌光茧催动到极致,化作一道青蓝交织的流星,朝着黑暗中心那点银白光芒疾射而去!速度之快,几乎要撕裂这片凝固的虚无!
近了!更近了!
那枚时砂心核近在咫尺!它只有拳头大小,却仿佛蕴含着一条奔腾的时间长河!液态的银辉在它完美的形态内缓缓流淌,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林陌体内的混沌之力与之共鸣!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心核内部,那无数细小的时光沙砾在生灭间演绎着时间最本源的奥秘——诞生、成长、衰老、死亡…循环往复,无始无终。
只要得到它…哪怕只有一缕气息…清玥就有救了!
林陌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眼中只剩下那点纯净的银白。他伸出左手,混沌之力包裹着手掌,小心翼翼地、带着无比的虔诚和渴望,抓向那悬浮的时砂心核!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心核那温润如玉、却又流淌着液态时光的表面前一刹那!
异变再生!
心核前方,粘稠的银色光芒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开来。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凝聚成形。
那是一个老者。身形枯槁,穿着一件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沾满各色药渍和焦痕的破烂长袍。他的头发如同干枯的乱草,纠缠在一起,垂落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皮肤如同风干的橘子皮,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和龟裂的纹路,散发出浓烈的腐朽和绝望的气息。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浑浊不堪,眼白部分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两簇微弱却无比执拗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幽绿火焰!
他的身体呈现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态,仿佛随时会消散,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束缚在此地。
“嗬…嗬嗬…”老者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他缓缓抬起头,枯槁的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陌怀中的冰棺,那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贪婪!
“又…又一个…被…被诱惑来的…祭品…”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丹道…丹道的极致…就在眼前…《九转逆命》…逆转生死…多么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