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晓阳侧过身,轻轻握住了刘小惠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
两人的关系在老家已然公开,此刻更无须任何掩饰。他们的手指紧紧交缠在一起,仿佛要将分离的恐惧和即将团聚的渴望都融进这紧密的接触中。
刘小惠的泪水一直没有停过,无声地流淌,浸湿了衣襟。
这泪水,或许不只是离别的伤感,更多是源于昨晚母亲那番语重心长嘱托所带来的巨大压力和无以为报的沉重感。
詹晓阳对她的好,对她家的恩,厚重得让她感到窒息,也让她对未来充满了惶恐——何以报答?她如何能配得上这样一份沉甸甸的情意?
詹晓阳没有多问,只是用拇指指腹,极其轻柔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她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
然后,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轻声说:“惠儿,靠过来,再睡一会儿,路还长。”
刘小惠顺从地侧过身,将头轻轻靠在他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实的胸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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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气息和心跳声传来,奇迹般地驱散了一些她心中的寒意和不安。
詹晓阳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像在小屋的无数个夜晚一样。
在这颠簸摇晃的车厢里,在这个男人温暖安稳的怀抱中,一夜未睡的疲惫和高度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下来,刘小惠的抽泣声渐渐微弱,最终化为平稳的呼吸,沉沉睡去。
堂舅专注地开着车,仿佛对后座的一切浑然不觉。
一路无话。当东方的天际开始泛起鱼肚白时,货车终于驶入了潮城地界。
熟悉的城市景象逐渐映入眼帘。凌晨六点左右,车子平稳地停在了潮城卫校门口。
“晓阳,小惠,到啦!”堂舅轻声唤道。
詹晓阳率先醒来,摇了摇怀里的刘小惠:“惠儿,醒醒,我们到了。”
刘小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直到看到车窗外熟悉的校门,才意识到已经回到了潮城。
两人下车,詹晓阳从车厢里取出行李。他拉开副驾驶的门,迅速地将三张百元钞票卷成一卷,塞进了座椅的缝隙里,然后关上门,对着驾驶室的堂舅大声说:“舅,辛苦您了!路上慢点开!回头见!”
堂舅笑着挥挥手:“不辛苦!你们快进去吧!走了!”说完,货车“突突”地启动,汇入了清晨的车流。
站在熟悉的卫校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呼吸着潮城夏天清晨特有的、带着海腥味和城市喧嚣的空气,两人都有种恍惚隔世的感觉。
故乡的宁静与城市的活力,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完成了切换。
但无论如何,他们回来了。回到这个承载着他们梦想、奋斗和独属于他们秘密爱巢的地方。
虽然一夜奔波,但两人并不觉得特别困倦,反而有种奇异的兴奋感。
他们拖着行李,没有直接回小屋,而是先走到了南春桥头。桥下那家熟悉的早餐摊已经支起来了,冒着热气。
“老板,两份肠粉,两碗珍珠花菜汤!”詹晓阳熟练地点餐。
“好嘞!稍等!”
坐在熟悉的小板凳上,吃着滑嫩的肠粉,喝着清热祛湿的珍珠花菜汤,听着耳边熟悉的潮城话,一种“回来了”的实在感才真正落地。
故乡是根,但潮城,是他们正在奋力生长的土壤。
吃完早餐,两人提着行李,快步走向那个他们真正的“家”——南春桥头的小屋。
打开那把熟悉的锁,推开门,一股淡淡的、久未住人的尘埃气息扑面而来。但这一切,都让他们感到无比的亲切和安心。
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所有的窗户,让新鲜空气对流。詹晓阳拿起扫帚,简单清扫了一下地面的浮尘。
刘小惠则找出干净的床单被套,开始铺床。接着,詹晓阳先去冲凉,洗去一路的风尘和疲惫;刘小惠则继续收拾。
等她洗完出来,詹晓阳已经将带回来的行李物品归类放好了。两人配合默契,动作自然,仿佛已经共同生活了许多年的夫妻,一切都透着娴熟自如的温馨。
当最后一件行李归位,小屋恢复了往日的整洁和温馨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目光在空中交汇。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一种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詹晓阳一步步走向站在床边的刘小惠,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