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九月后，林景衡比往日更加沉默。

他依旧看书、习字，陪着祖母说话，脸上也维持着平静。

但那笑容明显少了，眼底深处总像凝着一层化不开的雾。

夜深人静时，隔着一道敞开缝隙的门。

春芽总能清晰地听到里间传来他辗转反侧的细微声响，那声音一下下敲在她的心上。

春芽的心同样揪着。

她比谁都清楚大公子背负的压力有多重。

这不仅关乎前程，更关乎他与老太太之间那个心照不宣的“誓言”。

此番秋闱，他必须中举。

即便落榜，林府上下，尤其是老太太，绝不会苛责半句。

只会温言安慰，鼓励他三年后再战。

但这对心气极高的大公子而言，无异于一场无声的挫败。

尤其是在她的面前，那份可能随之而来的自责与羞愧，光是想想就让她心疼不已。

他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于是，春芽想方设法地为他解压。

午后阳光正好时，她会轻声提议：“公子，园子里的菊花开了几朵新色，陪春芽去走走可好？”

散步时，她便搜肠刮肚，讲些听来的市井趣闻，一个迷糊小贩算错账的笑话。

有时是两只鸟儿争抢果子的憨态，语气轻快，努力逗他开怀。

林景衡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神也会柔和下来，笼罩在他周身的沉郁，似乎被拂散了些许。

春芽看在眼里，心中便觉安慰几分。

煎熬的日子终于在九月六日这天清晨被打破。

天还未透亮，贡院外已是人山人海，比前几日拥挤了数倍不止，喧嚣声浪几乎要将黎明前的寂静撕碎。

林府派去的两名小厮和林墨，凭着年轻力壮和连日练就的“挤功”，好不容易才在人群中占据了一小块位置，踮着脚尖，眼睛死死盯着那面空白的龙虎墙。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点点爬行。

辰时四刻（上午8点）左右，贡院那沉重的大门在万众瞩目下“吱呀”一声缓缓洞开！

人群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

纷纷自发地向两侧挤让，为里面的官差让出一条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