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并未细看。府试之后,诸事繁杂,我只当是寻常公文,便朱笔批了。”
“等发榜之后,有人议论,我才惊觉……我那逆子,何德何能,敢为案首?”
“我立刻找来李恒质问,他却支支吾吾,只说是我儿文章确实出彩。”
“我心中已然生疑,本想上奏朝廷,彻查此事,可……可终究是父子连心,存了一丝侥幸,想将此事压下……罪官……罪官之罪,在于徇私,在于失察!但绝非主动舞弊啊!这……罪不至此!”
说完,他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
张虎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在卷宗上快速翻动。
他发现,卢炳章这次的供词,与前几次在酷刑下逼问出的内容,除了详略有别,核心情节几乎一字不差。
这太不正常了。
一个说谎的人,在不同时间、不同压力下,复述同一个谎言,细节处必然会有偏差。
而卢炳章,像是在背诵一篇刻在脑子里的文章。
要么,他说的是真的。
要么,他是个心智坚定到可怕的撒谎天才。
……
另一边,对李恒的审问也在同时进行。
这个青州县令,一见到锦衣卫,立刻就瘫软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起来。
“冤枉啊!各位官爷!我才是天大的冤枉!”
“是那卢炳章!是他逼我的!”
李恒声泪俱下,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上官威逼利诱、不得不从的可怜小吏形象。
“他……他把我叫到他府上,屏退左右,说……说他儿子卢晚必须是这次府试的案首!他说他为青州操劳多年,这点‘回报’理所应当!”
审问的锦衣卫冷冷地问:“证据呢?”
“证据?那封文书就是证据!”
李恒激动地指着卷宗,“那就是他授意的!我只是个小小的学政,我敢违抗知府大人的命令吗?我全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他手里啊!”
“除了那封有你我签押的文书,还有其他物证或人证吗?”
“没……没了……”
李恒的眼神有些躲闪,“卢炳章为人极其谨慎,这种事,他怎么可能留下把柄?就是把我叫到书房,当面口述的命令!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两份截然相反的口供,摆在了蒋欢的面前。
一个坚称自己失察,一个哭诉自己被逼。
一个逻辑严密,细节一致。